夏目漱石——轻盈的沉思者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3
一直不太喜欢日本文学,甚至连沾了一点“日本”气息的郁达夫也不大爱看。 东野圭吾笔下用力过猛的爱情,村上浑浊的女性荷尔蒙,太宰治庖丁式的人格解剖,无一不是沉郁、潮湿,读的时候像在颠簸的船上晃荡紧绷的神经,让人清醒却没法不难受。

差一点就要戒掉日本作家们的书籍。

前段时间,趁着清明在路上的时间看了《心》。又想到很久以前读过的《我的猫》。发现夏目漱石可能是目前接触到的日本文学里,一个小小的意外。依旧有自杀,有过猛的爱情,但却意外地不沉郁,没有不断往下的拉坠感。夏目漱石的小说,似乎还总在无比合理的荒诞中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幽默,沉思但不并消弭。

在《我是猫》里面。他写猫。猫性便带了几分人性的粗鄙。教师家的猫遇上车夫家的,两猫讨论车夫与教师地位高低的问题。车夫家的猫认为这个问题很简单,车夫看上去壮实那么多,当然他地位更高。当教师家的猫用“教师家的房子比车夫那里宽敞”来反驳的时候,车夫家的猫也回答得很干脆:“蠢货,房子再大,能吃吗?”。这猫是不是有点像一个人——鲁迅笔下的“九斤老太”:因为儿子出生的时候比自己老公轻了一斤,孙女又比儿子轻一斤,便断定后辈的质量在递减。夏目的车夫猫言论与九斤老太她那句口头禅“一代不如一代”,称得上论异曲同工。

他写人,人性却不只是粗鄙,还有滑稽和庸俗。“主人”滑稽,迷亭庸俗。

“我每次看到主人的脸都会陷入沉思。唉,他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长了这么一张脸?还厚颜无耻地顶着它,大摇大摆地呼吸二十世纪的空气呢。”这是猫眼里的“主人”。

"主人"不爱看书,每拿到一本书还没翻上两页就会呼呼大睡,但每次睡觉前必须搬一本书去卧室,有时甚至是两三本。总之床头一定得有书,不然不能睡。“主人”的书是用来催眠的。迷亭总是满口胡言,说出的话没一句能信。不过,滑稽需要装点,庸俗却多半坦诚。“主人”说越智东风不是肤浅之人,不像迷亭。迷亭却回答的坦诚,说自己是本就是 “行德之俎”, 又蠢又世故。  “主人”又说他吹牛,不履行两人的“西餐”契约,他也毫不介意,只当是忘了的情境,任人讨伐。有时候细想,迷亭竟然有点阿q的味道,只是阿q无知,他庸俗,且深知自己庸俗。

心是阳光散落的地方,魔鬼也住在那里。

夏目漱石将这一点在《心》这本小说里写得淋漓尽致。相比《猫》来说,《心》更简练,也更深沉。《心》里面没有关于人性的直接探讨,只有事件的平铺直述。人物反倒因此鲜活、复杂。

先生的复杂在于,他所有的悲伤与欢乐都带着罪与罚式的疑虑,这份疑虑让他不能自已,也成就了他在“我”心里的高贵——“一个不能不爱别人,却又不能伸出双臂拥抱想扑入自己怀中之人的人——这个人就是先生”。

先生和“我”的父亲一样,都是“看不出是死是活的老实人”。其实先生还是一个没有界限的人,没有“好”与“坏”的界限。他说所有人都是好人,至少都是普通人,只有在关键时刻才摇身一变为坏人。他也没有爱与恨的界限。爱应该是高尚的,恨才罪恶,但先生说爱"是罪恶,千真万确"。

没有界限,先生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

一个模糊甚至还被自己的父亲挖苦的赋闲之人,为什么“我”会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驱使自己接近他。大概因为那萦绕在先生周围,并伴随先生终生的疑虑。《罪与罚》,最珍贵之处不在罪,也不在罚,而在于拉斯柯尔尼科夫身上挥之不去的疑虑。魔鬼造访过心间,但阳光最终倾洒了进来。那抹挥之不去的疑虑就是阳光。

人多半愿意得意忘形,愿意让时间冲涮掉不好的记忆,追求失忆性幸福。而一份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却又永久地缅怀“失去”的人生,不只是美好的,还是深邃和值得探究的。这大概是先生最吸引“我”的地方。就像拉斯柯尔尼科夫吸引索尼娅那样。

夏目漱石的笔下,人性的复杂都流露在粗糙的生活里。他是我目前见识的日本作家里,最轻盈的沉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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