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硬弩弦先断,忍辱柔和是妙方】——觉悟传统文化兴时态(12)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9
【从来硬弩弦先断,忍辱柔和是妙方】——觉悟传统文化兴时态(12)

一、千古绝唱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处随缘延岁月,终身安分度时光。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

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作事好商量。

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

惹祸只因闲口舌,招愆多为狠心肠。

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世事由来多缺陷,幻躯焉得免无常。

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不妨。

春日才看杨柳绿,秋风又见菊花黄。

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老病死生谁替得,酸甜苦辣自承当。

人从巧计夸伶俐,天自从容定主张。

谄曲贪嗔堕地狱,公平正直即天堂。

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

一剂养神平胃散,两钟和气二陈汤。

生前枉费心千万,死后空留手一双。

悲欢离合朝朝闹,寿夭穷通日日忙。

休得争强来斗胜,百年浑是戏文场。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二、从来硬弩弦先断

自古天子建都之处,人杰地灵,自然名山胜水,凑着赏心乐事。如唐朝便有个曲江池,宋朝便有个金明池,都有四时美景。倾城士女王孙,佳人才子,往来游玩。天子也不时驾临,与民同乐。如今且说那大宋徽宗朝年东京金明池边,有座酒楼,唤作樊楼。这酒楼有个开酒肆的范大郎。兄弟范二郎,未曾有妻室。时值春末夏初,金明池游人赏玩作乐。那范二郎因去游赏,见佳人才子如蚁。行到了茶坊里来,看见一个女孩儿,方年二九,生得花容月貌。这范二郎立地多时,细看那女子,生得:

色色易迷难拆,隐深闺,藏柳陌。足步金莲,腰肢一捻,嫩脸映桃红,香肌晕玉白。娇姿恨惹狂童,情态愁牵艳客。芙蓉帐里作鸾凰,云雨此时何处觅?原来情色都不由你。

那女子在茶坊里,四目相视,俱各有情。这女孩儿心里喑喑地喜欢,自思量道:“若是我嫁得一个似这般子弟,可知好哩!今日当面错过,再来哪里去讨?”正思量道:“如何着个道理和他说话? 问他曾娶妻也不曾?”那跟来女子和奶子,都不知许多事。你道好巧!只听得外面水盏响。女孩儿眉头一纵,计上心来,便叫:“卖水的,倾一盏甜蜜蜜的糖水来。” 那人倾一盏糖水在铜盂儿里,递与那女子。那女子接得在手,才上口一呷,便把那个铜盂儿望空打一丢,便叫:“好好! 你却来暗算我! 你道我是兀谁?”那范二听得道:“我且听那女子说。” 那女孩儿道:“我是曹门里周大郎的女儿,我的小名叫作胜仙小娘子,年一十八岁,不曾吃人暗算。你今却来算我! 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儿。” 这范二自思量道:“这言语跷蹊,分明是说与我听。”这卖水的道:“告小娘子!小人怎敢暗算!”女孩儿道:“如何不是喑算我?盏子里有条草。”卖水的道:“也不为利害。”女孩儿道:“你待算我喉咙。却恨我爹爹不在家里,我爹若在家,与你打官司。”奶子在旁边道:“却也叵耐这厮!” 茶博士见里面闹吵,走入来道:“卖水的, 你去把那水好好挑出来。” 对面范二郎道:“他既过幸与我,如何我不过幸?” 随即也叫:“卖水的,倾一盏甜蜜蜜糖水来。" 卖水的便倾一盏糖水在手,递与范二郎。二郎接着盏子,吃一口水,也把盏子望空一丢,大叫起来道:“好好! 你这个人真个要暗算人!你道我是兀谁?我哥哥是樊楼开酒店的,唤作范大郎,我便唤作范二郎,年登一十九岁,未曾吃人暗算。我射得好弩,打得好弹, 兼我不曾娶浑家。”卖水的道:“你不是风! 是甚意思,说与我知道?指望我与你作媒?你便告到官司,我是卖水,怎敢暗算人!” 范二郎道:“你如何不暗算? 我的盂儿里,也有一根草叶。” 女孩儿听得,心里好欢喜。茶博士入来,推那卖水的出去。女孩儿起身来道:“俺们回去休。” 看着那卖水的道:“你敢随我去?”这子弟思量道:“这话分明是教我随她去。” 只因这一去,惹出一场没头脑官司。正是:

言可省时休便说,步宜留处莫胡行。

女孩儿约莫去得远了,范二郎也出茶坊,远远地望着女孩儿去。只见那女子转步,那范二郎好喜欢,直到女子住处。女孩儿入门去,又推起帘子出来望。范二郎心中越喜欢。女孩儿自入去了,范二郎在门前一似失心风的人,盘旋走来走去,直到晚方才归家。且说女孩儿自那日归家,点心也不吃,饭也不吃,觉得身体不快。做娘的慌问迎儿道:“小娘子不曾吃甚生冷?”迎儿道:“告妈妈,不曾吃甚。” 娘见女儿几日只在床上不起,走到床边问道:“我儿害甚的病?”女孩儿道:“我觉有些浑身痛,头疼,有一两声咳嗽。” 周妈妈欲请医人来看女儿,争奈员外出去未归,又无男子汉在家,不敢去请。 迎儿道:“隔一家有个王婆,何不请来看小娘子?她唤作王百会,与人收生,作针线,作媒人,又会与人看脉,知人病轻重。邻里家有些些事都浼他。” 周妈妈便令迎儿去请得王婆来。见了妈妈,妈妈说女儿从金明池走了一遍,回来就病倒的因由。王婆道:“妈妈不须说得,待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自知。” 周妈妈道:“好好!” 迎儿引将王婆进女儿房里。小娘子正睡哩,开眼叫声:“少礼。” 王婆道:“稳便!老媳妇与小娘子看脉则个。” 小娘子伸出手臂来,教王婆看了脉。道:“娘子害的是头疼浑身痛,觉得恹恹地恶心。”小娘子道:“是也。” 王婆道:“是否?”小娘子道:“又有两声咳嗽。” 王婆不听得万事皆休,听了道:“这病跷蹊!如何出去走了一遭回来,却便害这般病?”王婆看着迎儿奶子道:“你们且出去,我自问小娘子则个。” 迎儿和奶子自出去。王婆对着女孩儿道:“老媳妇却理会得这病。”女孩儿道:“婆婆,你如何理会得?”王婆道:“你的病唤作心病。” 女孩儿道:“如何是心病?”王婆道:“小娘子,莫不见了甚么人,欢喜了,却害出这病来?是也不是?”女孩儿低着头叫没。王婆道:“小娘子实对我说,我与你做个道理,救了你性命。” 那女孩儿听得说话投机, 便说出上件事来:“那子弟唤作范二郎。”王婆听了道:“莫不是樊楼开酒店的范二郎?”那女孩儿道:“便是。”王婆道:“小娘子休要烦恼。别人时老身便不认得,若说范二郎,老身认得他的哥哥、嫂嫂,不可得的好人。范二郎好个伶俐子弟,他哥哥见教我与他说亲。小娘子,我教你嫁范二郎,你要也不要?”女孩儿笑道:“可知好哩! 只怕我妈妈不肯。” 王婆道:“小娘子放心,老身自有个道理,不须烦恼。” 女孩儿道:“若得这地时,重谢婆婆。” 王婆出房来,叫妈妈道:“老媳妇知得小娘子病了。” 妈妈道:“我儿害甚么病?”王婆道:“要老身说,且告三杯酒,吃了却说。” 妈妈道:“迎儿,安排酒来请王婆。” 妈妈一头请她吃酒,一头问婆婆:“我女儿害甚么病?”王婆把小娘子说的话,一一说了一遍。妈妈道:“如今却是如何?”王婆道:“只得把小娘子嫁与范二郎。若还不肯嫁与他,这小娘子病难医。”妈妈道:“我大郎不在家,须使不得。” 王婆道:“告妈妈,不若与小娘子下了定,等大郎归后,却作亲。且眼下救小娘子性命。”妈妈允了道:“好好!怎地作个道理?”王婆道:“老媳妇就去说,回来便有消息。” 王婆离了周妈妈家,取路径到樊楼来。见范大郎正在柜身里坐,王婆叫声万福。大郎还了礼,道:“王婆婆, 你来得正好! 我却待使人来请你。” 王婆道:“不知大郎唤老媳妇作甚么?”大郎道:“二郎前日出去归来,晚饭也不吃,道:“身体不快。我问他哪里去来,他道:’我去看金明池。'直至今日不起,害在床上,饮食不进。我待来请你看脉。” 范大娘子出来与王婆相见了,大娘子道:“请婆婆看叔叔则个。” 王婆道:“大郎,大娘子,不要入来,老身自问二郎这病是甚的样起。” 范大郎道:“好好!婆婆自去看,我不陪了。”王婆走到二郎房里,见二郎睡在床上。叫声:“二郎,老媳妇在这里。” 范二郎闪开眼道:“王婆婆,多时不见,我性命休也!” 王婆道:“害甚病便休?” 二郎道:“觉头疼恶心,有一两声咳嗽。” 王婆笑将起来。二郎道:“我有病,你却笑我!” 王婆道:“我不笑别的,我得知你的病了。不害别病,你害曹门里周大郎女儿,是也不是?”二郎被王婆道着了,跳起来道:“你如何得知?”王婆道:“他家教我来说亲事。” 范二郎不听得说,万事皆休;听得说,好喜欢!正是:

人逢喜信精神爽,话合心机意趣投。

当下同王婆厮赶着出来,见哥哥、嫂嫂。哥见兄弟出来,道:“你害病却便出来?” 二郎道:“告哥哥,无事了也。”哥嫂好快活。王婆对范大郎道:“曹门里周大郎家,特使我来说二郎亲事。” 大郎欢喜。两下说成了,下了定礼,都无别事。范二郎闲时不着家,从下了定,便不出门,与哥哥照管店里。且说那女孩儿闲时不作针线,从下了定,也肯做活。两个心安意乐,只等周大郎归来做亲。三月间下定,直等到十一月间,等得周大郎归,少不得邻里亲戚洗尘,不在话下。到次日,周妈妈与周大郎说知上件事。周大郎道:“定了未?”妈妈道:“定了也。”周大郎听说,双眼圆睁,看着妈妈骂道:“打脊老贱人!得谁言语,擅便说亲! 他高杀也只是个开酒店的。我女儿怕没大户人家对亲,却许着他。你倒了志气,干出这等事, 也不怕人笑话!” 正这的骂妈妈, 只见迎儿叫:“妈妈,且进来救小娘子!”妈妈道:“作甚?”迎儿道:“小娘子在屏风后,不知怎地气倒在地。” 慌得妈妈一步一跌,走向前来,看那女孩儿,倒在地下:

未知性命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从来四肢百病,惟气最重。原来女孩儿在屏风后听得作爷的骂娘,不肯教她嫁范二郎,一口气塞上来,气倒在地。妈妈慌忙来救,被周大郎挡住,不得她救。骂道:“打脊贼娘!辱门败户的小贱人,死便教她死,救她则甚?”迎儿见妈妈被周大郎挡住,自去向前,却被大郎一个漏风掌打在一壁厢。即时气倒妈妈,迎儿向前救得妈妈舒醒,妈妈大哭起来。邻舍听得周妈妈哭,都走来看。张嫂、鲍嫂、毛嫂、刁嫂,挤上一屋子。原来周大郎平昔为人不近道理,这妈妈甚是和气,邻舍都喜他。周大郎看见多人,便道:“家间私事,不必相劝!” 邻舍见如此说,都归去了。妈妈看女儿时,四肢冰冷,妈妈抱着女儿哭。本是不死,因没人救,却死了。周妈妈骂周大郎:“你怎这地毒害!想必你不舍得三五千贯房奁,故意把我女儿坏了性命!” 周大郎听得,大怒道:“你道我不舍得三五千贯房奁, 这等奚落我!”周大郎走将出去。周妈妈如何不烦恼?一个观音也似女儿,又伶俐,又好针线,诸般都好,如何教她不烦恼! 离不得周大郎买具棺木,八个人抬来,周妈妈见棺材进门,哭得好苦!周大郎看着妈妈道:“你道我割舍不得三五千贯房奁,你看女儿房里,但有的细软,都搬在棺材里。” 只就当时,叫仵作人等入了殓,即时使人吩咐管坟园张一郎、兄弟二郎:“你两个便与我砌坑子。” 吩咐了毕,话休絮烦。功德水陆也不做,停留也不停留,只就来日便出丧。周妈妈教留几日,那里拗得过来。早出了丧,埋葬已了,各人自归。

可怜三尺无情土,盖却多情年少人。

且说当日一个后生的,年三十余岁,姓朱,名真,是个暗行人。日常惯与仵作约做帮手,也会与人打坑子。那女孩儿入殓及砌坑,都用着他。这日葬了女儿回来,对着娘道:“一天好事投奔我,我来日就富贵了。” 娘道:“我儿有甚好事?”那后生道:“好笑,今日曹门里周大郎女儿死了,夫妻两个争竞道:’女孩儿是爷气死了。'斗别气,约莫有三五千贯房奁,都安在棺材里。有这的富贵,如何不去取之?”那作娘的道:“这个事却不是耍的事。又不是八棒十三的罪过,又兼你爷有样子。二十年前时,你爷去掘一家坟园,揭开棺材盖,尸首觑着你爷笑起来。你爷吃了那一惊,归来过得四五日,你爷便死了。孩儿切不可去,不是耍子的事!” 朱真道:“娘,你不得劝我。” 去床底下拖出一件物事来,把与娘看。娘道:“休把出去罢!原先你爷曾把出去,使得一番便休了。” 朱真道:“各人命运不同。我今年算了几次命,都说我该发财,你不要阻挡我。” 你道拖出的是甚物事?原来是一个皮袋,里面盛着些挑刀斧头,一个皮灯盏,和那盛油的罐儿,又有一领蓑衣。娘都看了,道:“这蓑衣要它做甚?”朱真道:“半夜使得着。” 当日是十一月中旬,却恨雪下得大。那厮将蓑衣穿起,却又带一片,是十来条竹皮编成的一行,带在蓑衣后面。原来雪里有脚迹,走一步,后面竹片扒得平,不见脚迹。当晚约莫也是二更左侧,吩咐娘道:“我回来时,敲门响,你便开门。”

虽则京城热闹,城外空阔去处,依然冷静。况且二更时分,雪又下得大,兀谁出来。朱真离了家,回身看后面时,没有脚迹。迤逦到周小娘坟边,到萧墙矮处,把脚跨过去。你道好巧,原来管坟的养只狗子。那狗子见个生人跳过墙来,从草窠里爬出来便叫。朱真日间备下一个油糕,里面藏了些药在内,见狗子来叫,便将油糕丢将去。那狗子见丢甚物过来,闻一闻,见香便吃了,只叫得一声,狗子倒了。 朱真却走近坟边。那看坟的张二郎叫道:“哥哥,狗子叫得一声,便不叫了,却不作怪!莫不有甚做不是的在这里?起去看一看。” 哥哥道:“那做不是的来偷我甚么?”兄弟道:“却才狗子大叫一声便不叫了,莫不有贼?你不起去,我自起去看一看。” 那兄弟爬起来,披了衣服,执着枪在手里,出门来看。朱真听得有人声,悄悄地把蓑衣解下,捉脚步走到一株杨柳树边。那树好大,遮得正好。却把斗笠掩着身子和腰,蹭在地下,蓑衣也放在一边。望见里面开门,张二走出门外,好冷,叫声道:“畜生,做甚么叫?”那张二是睡梦里起来,被雪雹风吹,吃一惊,连忙把门关了,走入房去。叫:“哥哥,真个没人。” 连忙脱了衣服,把被匹头兜了道:“哥哥,好冷!” 哥哥道:“我说没人。” 约莫也是三更前后,两个说了半晌,不听得则声了。朱真道:“不将辛苦意,难近世间财。” 抬起身来,再把斗笠戴了,着了蓑衣,捉脚步到坟边,把刀拨开雪地。俱是日间安排下脚手,下刀挑开石板下去,到侧边端正了,除下头上斗笠,脱了蓑衣在一壁厢,去皮袋里取两个长钉,插在砖缝里,放上一个皮灯盏,竹筒里取出火种吹着了,油罐儿取油,点起那灯,把刀挑开命钉,把那盖天板丢在一壁,叫:“小娘子莫怪,暂借你些个富贵,却与你做功德。” 道罢,去女孩儿头上便除头面,有许多金珠首饰,尽皆取下了。只有女孩儿身上衣服,却难脱。那厮好会,去腰间解下手巾,去那女孩儿脖项上搁起,一头系在自脖项上,将那女孩儿衣服脱得赤条条地,小衣也不着。那厮可霎叵耐处,见那女孩儿白净身体,那厮淫心顿起,按捺不住,奸了女孩儿。你道好怪!只见女孩儿睁开眼,双手把朱真抱住。怎地出豁?正是:

曾观前定录,万事不由人。

原来那女儿一心牵挂着范二郎,见爷的骂娘,斗别气死了。死不多日,今番得了阳和之气,一灵儿又醒将转来。朱真吃了一惊,见那女孩儿叫声:“哥哥,你是兀谁?”朱真那厮好急智,便道:“姐姐,我特来救你!” 女孩儿抬起身来,便理会得了。一来见身上衣服脱在一壁,二来见斧头刀仗在身边,如何不理会得。朱真欲待要杀了, 却又舍不得。那女孩儿道:“哥哥,你救我去见樊楼酒店范二郎,重重相谢你。” 朱真心中自思,别人兀自坏钱取浑家,不能得这的一个好女儿。救将归去,却是兀谁得之。朱真道:“且不要慌,我带你家去,教你见范二郎则个。” 女孩儿道:“若见得范二郎,我便随你去。”当下朱真把些衣服与女孩儿着了,收拾了金银珠翠物事,衣服包了,把灯吹灭,倾那油入那油罐儿里,收了行头,揭起斗笠,送那女子上来。朱真也爬上来,把石头来盖得没缝,又捧些雪铺上。却教女孩儿上脊背来,把蓑衣着了,一手挽着皮袋,一手绾着金珠物事,把斗笠戴了,迤逦取路,到自家门前。把手去门上敲了两三下,那娘得知是儿子回来,放开了门。朱真进家中,娘的吃一惊道:“我儿,如何尸首都驮回来?”朱真道:“娘不要高声。” 放下物件行头,将女孩儿入到自己卧房里面。朱真提起一把明晃晃的刀来,觑着女孩儿道:“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你若依得我时,我便将你去见范二郎。你若依不得我时,你见我这刀么?砍你作两段。” 女孩儿慌道:“告哥哥,不知教我依甚的事?”朱真道:“第一,教你在房里不要则声;第二,不要出房门。依得我时,两三日内,说与范二郎。若不依我,杀了你!” 女孩儿道:“依得!依得!” 朱真吩咐罢,出房去与娘说了一遍。

夜间离不得伴那厮睡。一日两日,不得女孩儿出房门。那女孩儿道:“你曾见范二郎么?”朱真道:“见来!范二郎为你害在家里,等病好了,却来取你。”自十一月二十头日,至次年正月十五日,当日晚,朱真对着娘道:“我每年只听得鳌山好看,不曾去看,今日去看则个。到五更前后便归。” 朱真吩咐了,自入城去看灯。你道好巧!约莫也是更尽前后,朱真的老娘在家,只听得叫:“有火!” 急开门看时,是隔四五家酒店里火起,慌杀娘的,急走入来收拾。女孩儿听得,自思道:“这里不走,更待何时!” 走出门首,叫婆婆来收拾。娘的不知是计,入房收拾。女孩儿从热闹里便走,却不认得路。见走过的人,问道:“曹门里在那里?”人指道:“前面便是。” 迤逦入了门,又问人:“樊楼酒店在哪里?”人说道:“只在前面。” 女孩儿好慌。若还前面遇见朱真,也没许多话。女孩儿迤逦走到樊楼酒店,见酒博士在门前招呼。女孩儿深深地道个万福,酒博士还了喏,道:“小娘子没甚事?”女孩儿道:“这里莫是樊楼?”酒博士道:“这里便是。” 女孩儿道:“借问则个,范二郎在哪里么?”酒博士思量道:“你看二郎!直引得光景上门。” 酒博士道:“在酒店里的便是。”女孩儿移身直到柜边,叫道:“二郎万福!” 范二郎不听得都休,听得叫,慌忙走下柜来,近前看时,吃了一惊。连声叫:“灭!灭!” 女孩儿道:“二哥,我是人,你道是鬼?”范二郎如何肯信。一头叫:“灭!灭!” 一只手扶着凳子。却恨凳子上有许多汤桶儿,慌忙用手提起一支汤桶儿来,觑着女子脸上丢将过去。 你道好巧!去那女孩儿太阳上打着,大叫一声,匹然倒地。慌杀酒保,连忙走来看时,只见女孩儿倒在地下。性命如何?正是:

小园昨夜东风恶,吹折江梅就地横。

酒博士看那女孩儿时,血浸着死了。范二郎口里兀自叫:“灭!灭!” 范大郎见上头闹吵,急走出来看了,只听得兄弟叫:“灭!灭!”大郎问兄弟:“如何作此事?”良久定醒。问:“做甚打死她?”二郎道:“哥哥,她是鬼! 曹门里贩海周大郎的女儿。” 大郎道:“她若是鬼,须没血出。如何计结?”去酒店门前哄动有二三十人看,即时地方便入来捉范二郎。范大郎对众人道:“他是曹门里周大郎的女儿,十一月已自死了。我兄弟只道她是鬼,不想是人,打杀了她。我如今也不知她是人是鬼。你们要捉我兄弟去, 容我请她爷来看尸则个!”众人道:“既是这地,你快去请他来。” 范大郎急急奔到曹门里周大郎门前,见个奶子问道:“你是兀谁?”范大郎道:“樊楼酒店范大郎在这里,有些急事,说声则个。” 奶子即时入去请。不多时,周大郎出来,相见罢, 范大郎说了上件事,道:“敢烦认尸则个,生死不忘。” 周大郎也不肯信。范大郎闲时不是说谎的人,周大郎同范大郎到酒店前,看见也呆了,道:“我女儿已死了, 如何得再活?有这等事!”那地方不容范大郎分说,当夜将一行人拘锁,到次早解入南衙开封府。包大尹看了解状,也理会不下。权将范二郎送狱司监候。一面相尸,一面下文书行使臣房审实。作公的一面差人去坟上掘起看时,只有空棺材。问管坟的张大、张二,说道:“十一月间,雪下时,夜间听得狗子叫。次早开门看,只见狗子死在雪里,更不知别项因依。” 把文书呈大尹。大尹焦躁,限三日要捉上件贼人。展个两三限,并无下落。好似:

金瓶落井全无信,铁枪磨针尚少功。

且说范二郎在狱司间想:“此事好怪!若说是人,她已死过了,见有入殓的仵作及坟墓在彼可证。若说是鬼,打时有血,死后有尸,棺材又是空的。” 展转寻思,委决不下。又想道:“可惜好个花枝般的女儿!若是鬼,倒也罢了。若不是鬼,可害了她性命!” 夜里翻来覆去,想一会,疑一会,转睡不着。直想到茶坊里初会时光景,便道:“我那日好不着迷哩!四目相视,急切不能上手。不论是鬼不是鬼,我且慢慢里商量,直这性急,坏了她性命,好不罪过!如今陷于缧绁,这事又不得明白,如何是了? 悔之无及!” 转悔转想,转想转悔。捱了两个更次,不觉睡去。梦见女子胜仙,浓妆而至。范二郎大惊道:“小娘子原来不死。”小娘子道:“打得偏些,虽然闷倒,不曾伤命。奴两遍死去,都只为官人。今日知道官人在此,特特相寻,与官人了其心愿。休得见拒,亦是冥数当然。” 范二郎忘其所以,就和她云雨起来,枕席之间,欢情无限。事毕,珍重而别。醒来方知是梦,越添了许多想悔。次夜亦复如此。到第三夜又来,比前愈加眷恋。临去告诉道:“奴寿阳未绝,今被五道将军收用。奴一心只忆着官人,泣诉其情,蒙五道将军可怜,给假三日。如今限期满了,若再迟延,必遭呵斥。奴从此与官人永别。官人之事,奴已拜求五道将军。但耐心,一月之后,必然无事。” 范二郎自觉伤感,啼哭起来。醒了,记起梦中之言,似信不信。

刚刚一月三十个日头,只见狱卒奉大尹钧旨,取出范二郎赴狱司勘问。原来开封府有一个常卖董贵,当日绾着一个篮儿,出城门外去。只见一个婆子在门前叫常卖,把着一件物事递与董贵。是甚的?是一朵珠子结成的栀子花。那一夜朱真归家,失下这朵珠花,婆婆私下捡得在手,不理会得值几钱,要卖一两贯钱作私房。董贵道:“要几钱?”婆子道:“胡乱。” 董贵道:“还你两贯。” 婆子道:“好。” 董贵还了钱,径将来使臣房里,见了观察,说道这地。即时观察把这朵栀子花径来曹门里,教周大郎、周妈妈看,认得是女儿临死带去的。即时差人捉婆子。婆子说:“儿子朱真不在。” 当时搜捉朱真不见,却在桑家瓦里看耍,被作公的捉了,解上开封府。包大尹送狱司勘问上件事情,朱真抵赖不得,一一招伏。当案薛孔目初拟朱真劫坟当斩,范二郎免死,刺配牢城营。未曾呈案,其夜梦见一神,如五道将军之状,怒责薛孔目道:“范二郎有何罪过,拟他刺配! 快与他出脱了!” 薛孔目醒来,大惊。改拟范二郎打鬼,与人命不同,事属怪异,宜径行释放。包大尹看了,都依拟。范二郎欢天喜地回家。后来娶妻,不忘周胜仙之情,岁时到五道将军庙中烧纸祭奠。有诗为证:

情郎情女等情痴,只为情奇事亦奇。

若把无情有情比,无情翻似得便宜。

三、忍辱柔和是妙方

在世间,从来都是强弓硬弩的弦最容易折断。就是因为绷得太紧了。虽然它很强硬,很有力量,但是当人们去使用它的时候,却容易把它的弦弄断。惹祸都是因为语言不当造成的,过患大多是心狠手辣、心地不善招致的。

我们经常会看到,钢刀非常锋利,但是那个刀口却很容易出现豁口。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它太锋利了。在世间如果人的行为太粗暴、性情太刚强,就会处处遇到不顺。所以我们应该经常保持柔和的态度,心平气和地处理问题,这样任何事情都容易成办。学会谦卑,学会妥协,学会合作。如果你想坚持的话,那么你的谦卑、妥协、合作是有道理的,也就是柔和是有意义的。

我们还要时刻观照自己的语言,否则也会导致种种祸患。老子说:“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意为,如果人的语言过多,反而会带来不便。孔子也说,花语巧言足以扰乱人的德行。所以大家要注意自己的语言。

有些人的心很调柔,不管什么环境都能适应,在哪里都能随顺大家;而有些人则心不调柔:今天在这个部门,明天在那个部门,后天又到另一个部门;或者今天在这个班,明天在那个班,后天又换一个班……不管在哪里都呆不住。其实回顾自己的人生也会发现,很多不顺都是由于性情刚强难化导致的。

世间的斗争犹如红尘和白浪般无边无际。人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整天都在勾心斗角、互相奋战。在这种情况下,息灭斗争的唯一妙方就是忍辱柔和。

若常行柔和,众人所爱敬。如果一个人恒常行为柔和,那么他就会得到众人的尊重和喜爱。唯忍能止诤,是法可尊贵。奉行忍辱柔和、互相和爱,这样才能活得快乐。

我们不管处于何时何地都不要有过多的强求,应该随着自己的缘分,一辈子安分守己度时光。在短暂的人生里,很多人总是想强行达到某种目标,有些无权无财的人很想升官发财,有些容貌不端严的人非要做整容手术,结果反而给自己带来了不快乐。其实人的生活不应该违背自然法则。水是往下流的,日月是在天空中运行的,如果我们特意阻挡它们是很困难的。同样,一个人如果贫穷,他肯定有贫穷的因缘,如果相貌丑陋,肯定也有丑陋的因缘,要强行改变是相当困难的。因此,生活要随缘,有条件过得好一点,没有条件就随缘而过。世间任何法都是如此,只要因缘具足时,即使不愿意它也会来。我们应该随顺自然规律,以坦然的心态过平静的生活。

丁俊贵

2020年3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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