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28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9
我要回到风里了 刘钰潇

初夏后的半月

农村的夏天都是果子。

树是到处都有的,门前门后,山上山下,几近都是孩子的影子。那个时候村子里的成年人早早便出去寻出路了,留下的就是些老人带着几个孙儿,生活倒还没那么难过,恣意说不上,可也还说得过去。

到了夏季要发力的时候大概花生就熟透了。那时候家里总有一块很大的地种了不少,然后爷爷就打一把大伞插在地里,我和哥哥就搭着个小板凳,点着一盘蚊香坐在那里摘花生。在乡下,夏天最多的就是蚊子,白天被黑猫子(一种黑色的小蚊子)咬得一腿都是包,到了晚上又被长着长嘴的尖蚊子咬得难以入眠。那个时候没什么电蚊香,花露水用着也没多有用,于是蚊香的使用度还是极高的。

这也就是在下午才会坐到地里头去,到了傍晚这伞也就困不住我们了,这时候我和哥哥就会拿着个竹篓往山湾里的桃树林里跑,挑着最大的桃子摘了半个篓两人抬着往回走。那时山湾里的路还是黄泥路,夏季雨也不少,车轮褶子把地面弄得坑坑洼洼深深浅浅,两小孩儿走起来也晃晃乎乎的,再抬头看看天,深蓝色再在西边加上些红霞,看着极为好看了。有时候要是天气真的好还能瞧着火烧云亦或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云朵——炸开的云掸地而起是我记的最清楚的。

等快回了家也不着急赶回去,再往晒坝边的梨子树那儿跑,嘿哧嘿哧地爬上去摘几个梨子填满了竹篓也算是圆满了。葡萄是在门前的菜园里,摘菜的时候总会偷着尝两颗偷嘴。李子晚上是不会去摘的,天太黑往往什么也瞧不清楚,再讲奶奶也不会让我和哥哥吃那么多,她总是说李子吃得太多会上火撑肚子。

于此农村的夏天最不能少的就是西瓜了,但这一般都是早上就摘回家了,绝不会等到下午,因为那时地里的瓜早就被晒得发烫——热西瓜是不能吃的,得等它凉透了,或是用个篓装着放到井水里泡着。

家里有了新鲜的花生便不再做晚饭了,往往是煮上一锅花生,再摆满一桌的果子,拉燃暖黄色的白炽灯,然后在灯下这一天也就这样结束了。

但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村子里的地都被包了出去,花生没再种,西瓜也早早就吃了个溜光或是哪一年运气不好雨水太多直接泡在了水里。山湾里的桃树林早就没了,晒坝边的梨子树也过完了一辈子早就歇菜了,李子成熟的时节跟我回家的时间擦肩而过。几乎所有简简单单的存在都被复杂化,寻找到不再是易事,也失去了机会。

水纹与火焰

    距离第一次被水淹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了,上次回家的时候路过水泥路边才回想起来大抵是在我幼儿园大班放学后的事

五六岁的样子,扎了个小辫儿,是和刘梦飞一起回去的。幼儿园的赵老师把我们几个半光腚的小屁娃子送到村幼儿园门口,看着我们从一条凶恶恶的大黄狗旁呼哧呼哧跑过去后才返身回去的。大概是年轻太幼稚,不知道大黄狗的威力,以致于赵老师的视线脱离我们之后,那恶狗便开始龇牙咧嘴地盯着我们。跑!只能这样了。田埂弯弯曲曲地,也不知道脚上的小破鞋是怎么绕过它凸起的土包,在地里跑得不亦乐乎。直到跑上了泥泞的大路才发现那恶狗早已没有了踪影。

几个孩子是在交叉路口分手的,也包括我,包括刘梦飞。——我是和他一起回去的,这是赵老师的要求。

太阳暖乎乎的,现在已经记不着什么感觉了。

河沟里的水大概是早晨从水库放出来的,深深的泥沟子里积满了凉水。那些日子不知道是冬天还是春天,只是记得是挖胡萝卜的日子——那应该是冬天了。

刘梦飞比我要瘦弱一点,这是我奶给我说的。可就是这样一个比我还小,还要瘦一点的小娃子,把我推进了水沟里。以前总是听别人说淹死是最痛苦的,可是每每我想起我第一次掉水里的事,我就不由得想要反驳,毕竟那次掉水事件并没有给我留下噩梦一般的记忆,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并不难受。

至于我怎么从水沟里起来的,大抵是刘梦飞良心发现了擒着我的头发把我拽起来了。

我奶奶以前最是愿意叮嘱我不要靠近水,每每说到这里都是板着脸,一副恐吓我的样子,以至于这一次落水之后,六岁的小屁孩儿心便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直到奶奶黑着脸把我裹在被子里后我才哭出来。然后泥巴墙后便传来了我奶奶和刘梦飞奶奶的对骂声。四川人说话向来是毒的,可是我那个时候还不懂得大人们说的奸人心是什么样子。

刘梦飞完好无损地回去了,我奶奶也不能怎么样,给我捂热乎儿了,就带着我继续去挖胡萝卜了。那时候我家地对面住了一户人家,家里有个比我大上几岁的男孩儿,我不熟,大体只是知道叫什么。

我坐在地里冷得直打哆嗦,奶奶就从地让的沟里报了一捆玉米杆烧了一堆火,我蹲在一旁,手伸着寻找热源。

可是就在我面前的火堆要熄灭的时候,不远处的房子也起了大火来,红彤彤地很快便蔓延开了。周围在地里做活儿的人急急忙忙地拿着锄头和棒子去救火,靠在泥瓦房上的玉米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开,那些人慌里慌张地用棒子鼓捣了半天火势才小了下来。在最后一节玉米杆从一个老婆婆手里抛开到我脚边时,火才终于停了。

后来听爷爷说是那小孩儿看着我烤火也想着要做,结果差点点着了房子,也不知道他后来挨打没有,只是日子过去了,认也生了,就更不认识了。现在想着那事还会笑笑,这么大了,只觉得原来只有小时候才会这么荒谬。

捉虫记

捉虫只限于夏天,也只限于竹甲虫和蛐蛐儿。

一到夏季,等笋子长成形,竹甲虫就像是赶趟儿似的出来了。作为年幼时为数不多的玩物,这个会飞的小虫子就成了孩子们手中争抢的目标。每每夏日午后,等大人们都开始睡午觉,捉虫人就要偷偷摸摸地出门。

竹林从屋前起往后延伸,挨着房檐一直到后坡上,紧紧密密地长着。往往后坡便是这场战争的始端,靠东边的笋子长得尤为茂密,如此一来那里便也是竹甲虫栖息的圣地。我们从石板小路往上穿,越过中间的柏树林,再往东走个几十米,一层层笋子就冒出来了。哥哥向来都是捉虫的那一个,我只负责找虫,然后在其他孩子来到之前便对找到的虫子宣布主权,有时甚至还会因为一只小竹甲虫而发生一些口角。不过这并不严重,下一刻就忘记了,这大抵就是孩子们最单纯的思维。

捉虫是一件技术活,到现在我都这样认为。竹甲虫的六只脚有倒勾,稍不注意便要抓一个口子,有时甚至会缠住整个手指。于是捉虫时就要注意了,先要稍用力按住它,在伸出手指抓住背壳两边,刚巧能让它张扬的爪子伤不到自己就可以了。若是想多玩儿一会儿(或是给女孩子),那这只竹甲虫就惨了,往往要遭受一些皮肉之苦,甚至是不能长时地苟活。第一件事就是要摘掉翅膀:掀开悲伤的壳,让叠起来的翅膀(飞翔时便张开)展出,顺手就能扯下来。第二件事就是掰断六只脚:自第一骨与第二骨的结界处办掉,留下很短的一截,那倒勾便去掉了。这两步一做,就算是再凶悍的种子也不过是蚊子一般的气力了。

相较于公的竹甲虫我更喜欢母的些。公虫比母虫个头要大,背壳颜色深黑,看起来就有力些。而母虫就显得细小,背壳也是黄色,有时候甚至能瞧着一只更小的虫子趴在她背上,不经脑也知道那是她的孩子,指不定还在讲着什么睡前故事呢!这样一来,母虫就显得更有情怀了。

捉虫并不是一件持久的事,等村子里的孩子大一些后,竹林里的竹甲虫就该长寿了,些许时候能捉到一只虫子也不过是某日路过竹林边偶然瞧见竹叶上停着一只打盹的家伙,于是便抬手捏住,抓起来看两眼,随即顺手就扔进竹林里了。可能待它醒来之时,还会抱怨两句:是谁扰了我清梦!

蛐蛐儿并不常捉来,大多都是天快黑时在花生地里头瞧见了,就趁着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扑住它,然后手心之间拱出一个小空间,任它在里面乱蹦哒。

等收好东西乘夜露回家时,天就只余下一点光亮了,蛐蛐儿还会在手里乱跳着。这个时候青蛙也出来了,田间水里都是呱呱的叫声,一阵一阵,蛐蛐儿跳动的节律也能摸个清楚,仿佛自然的声响都是一起的,最初的律动都来自于同一处。

打蛇记

自此想起以前打蛇的冲动便觉得是没有灵魂的,我对蛇的排斥不是来源于它可能存在的毒性和攻击性,而是来自我奶奶从小便给我灌输的关于蛇的恶性:若是在外看见蛇便撒丫子跑路,若是这蛇侵入了我们的领地便要给它点好果子吃了。所以我仅有的一次打蛇记忆场景是在我们家的院子里,蛇是红色的,躲在柴垛里。像是我们给蘑菇的定义一样,色彩鲜艳的毒性也是极强的。

第一棒是爷爷挥下去的,打蛇打七寸,那一棒子敲在身上自然便没了什么生息,或是颤动地想要逃跑。而后就是我和哥哥的最后处死了,挑来一个稍尖锐的木棍抑或是竹竿,对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蛇一顿猛敲。现在细细一想极其残忍,至死也都是在破坏它的皮囊罢了,最终几近不堪入目,扔进茅坑,化为粪水。

除此之外我对蛇的记忆其实只是一扫而过,定睛一看也只是尾巴擦着草滑过去了。最早我见过的蛇是乌梢蛇,在四川,这种蛇很常见,没有毒也能入药,所以夏日一到,蛇就要出来到处流蹿了。那时也不过是刚到了小学的年级,每周五下午独自回家便会顺着长满了草的小路回家(至于为何我不源着大马路回家里面自有因果),然后会再渡过一座石桥。第一条有幸出现在我生命中的蛇就是从那桥边溜过去的,正因为石桥构建时留下一个台阶让我忽略掉了台阶后的路,那蛇蜷缩在那里等我一脚跨过去时才“跐溜”地钻进了石缝里,待我回头也只留下了尾巴和摩擦声。蛇的身影并没有消失,接下来那一小段回家的路我非常幸运地见到了两条蛇,一条躺在路中间晒太阳,一条就在晒坝旁的南瓜藤里窸窸窣窣。很巧地,三条蛇同时给我启蒙了这种动物跐溜声和他们灰色的鳞甲,只是我并没有跑路,反而它们一见我就溜走了,还未留给我些许时间做个惊吓的反应。

自打蛇后我再见到的蛇都是死蛇了。还常回村子里时见到的都是别人打死的蛇,抑或是某日夜里忽而铁门扣响,某位邻居端进一碗蛇肉进来,白花花的,像是鱼的脊梁骨。  我的邻居是一对极其喜爱吃蛇的夫妻,所以后来我见到的死蛇大都在他家的敞院里:烫蛇、剥蛇,取胆、去头,最后成为桌子上的晚餐。有时也会成为那个傍晚扣响铁门的人,用一只蓝色的瓷碗满满地装上一碗蛇肉送到我们家里。我先前提及的十分惧蛇的奶奶却不惧吃蛇,像吃鱼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不能被刺卡到,蛇刺跟鱼刺不一样,一卡住就玩儿完了。吃完的蛇刺不能乱丢,更不敢给狗吃了,要埋在土里,所以门前竹林里的磨刀石下便埋了不少蛇的尸骨。于此我还要提一提蛇胆泡酒,在我们那儿向来就是个好东西,至于好在哪儿我已记不太清了,但照着如今中药上蛇胆着实能有些不小的作用。

讲尽如此多蛇的坏事就想起了蛇的另外一层含义,那便是在坟墓里。蛇肉的美味质感给人们带来欢愉同时带来了一个小小的经济链,捉蛇的人常常出现在坟堆里,朝坟堆上打个洞,寻到就捉了来。只是至今我也不知道这种具有风险性的高难度的操作是如何进行的。除此以外蛇在坟墓里还代表着祖坟冒青烟,就像是后山一棵歪脖子树,可能就代表着这家人里要出个状元来。所以在我们那里是不愿移坟,不管何事。常常就会从爷爷口中听闻某个坟中又见两条红蛇盘绕着,这坟一破那点文气便冒走了,哪里还有祖坟冒青烟之说,指不定以后有些个什么坏事了还会说是这坟起了怪气,然后再请来个风水大师补救一番。

    等中学以后见就不再怎么见到蛇了。铺满水泥的城市实在不是蛇生存的好地方,于是这种动物也只在农村里找寻一处静谧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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