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河边放牛的赤条条的小男孩,
你夜里的老乞丐,旅馆门前等客人的香水姑娘,
你低矮房间中穷苦的一家,铁轨上捡拾煤炭的邋遢妇女,
你工厂里偷铁的乡下小女孩
你失踪的光辉,多少人饱含着蹂躏
卑怯,不敢说话的压抑,商人、官员、震撼了大宾馆,
岸边的铁锚浸透岁月喑哑的悲凉,
中断,太久了,更大些吧!
哭泣,是为了挽回光辉,为了河边赤条条的.小男孩,
他满脸的泥巴在欢笑,在逼近我们百感交集的心灵,
歌唱——是没有距离,是月亮的清辉洒向同样的人们,
我走不了的,我们是走不了的,正如天和地。
没有一部作品可以把我变为恒河,
可以把这老朽的死亡平息,
可以削除一个朝代的阴湿,
我想起柏拉图与塞涅卡的演讲,
孔子的游说,与老子的无言,
我想起入暮的讲经堂,纯净的寺院,
一柄剑的沉默有如聆听圣歌的沉默。
死亡,爱情和光阴,都成了
一个个问题,但不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起曙光的无言,落日的圆满,
而没有词语,真正的清净。
没有一部作品可以让我忘掉黑夜,
忘掉我的愚蠢,我的喧闹的生命。
飞机是今天的大鸟,
是桥,是一只鞋子,
天空飞来的一顶花轿,
从N城到G城,不再有远方,
所谓漫长的一生,永远,
嗅,像裙子滑下那么简短,
当你从到达厅电视屏幕深处涌出,
看不见暗中偷窥的摄像机,
我看见你的脸像雪在群峰中裸现,
就像不久前我看着你的背影从安检口消失,
仿佛一转身又回到这里,
早晨你对着一面镜子梳妆,
随后常常也是这个动作,
“好像我一直就在这里,
仅仅离开地面再回到地面。”
寄居蟹的新房不点灯,
背部紧闭的连衣裙像门的两扇,
被轻轻开启,
使你像笋子被剥出,
“好像苹果在秋天。”
连结昨天与今天,
记忆与现实是窄窄的一条拉链,
次日,重新上演古老寓言的现代翻版,
乌龟和白兔赛跑,
我们谁先到达目的地?
当公共汽车缓慢而吃力地行驶,
你像一张白纸从我头上飘过,
飞机再次飞越火车站低矮的屋顶,
经历过最深的夜,
忍受了最残暴的光明,
它记得鸟声灼成最后一道创伤,
树根缓慢地扎进心里,
它学会对自己无情,
一千张嘴曾经是一千处刀口,
血,呼喊和乞求,
沉入泥沙的宁静,
那一双鲜红的翅膀被时间砍断,
腐烂成黑土,
飘起为云黄昏,
又一片向日葵在天边成熟掠过群山,
庞大如鹰一千张嘴现在是一千只眼,
它注视着自己脚下累累碎石,
那儿有风,
在玄武岩的洞穴中筑巢有水,
珍藏着一万年前的波涛太阳,
猛烈扑打青苔遮掩的悬崖,
而整个蓝天被梦握紧,
握成一把测量沉默的发光的尺子,
它在最深的睡眠里醒着,
对自己无情山巅那一片白色烟雾蔓延着,
松针向上生长,碧绿的闪电,
摧毁冬天是它最吸最轻的一缕呼吸,
久久等待:那声怒吼、
那次必然颤栗的恐怖、
凌驾万物的美,
使大地狂欢,
它像野鹿舔食盐碱一样,
忍受秘密焚烧自己的火焰,
一颗心,
一千种飞翔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