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神谕的资料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推荐于2016-12-01
  从整体上看,古希腊人和宗教之间的距离很近。他们相信世界是由神统治的,而神是喜怒无常的,他们的意志是变幻不定的。对于他们的安排,凡人只有服从的义务而无更改的权力。至多,凡人们只希望通过祈祷、献祭来取悦他们,而这些是否奏效,则完全由神决定。
  所以,普通的古希腊人都是很虔诚的,也可以说是很迷信的。不排除有一些头脑比较清楚、思想比较深刻的人渐渐对神是否存在产生了怀疑。古希腊哲学的发展过程中,哲学和宗教之间的纠葛就一直贯穿始终。但一般的古希腊人,他们的生活、习俗还是紧密地和这个充满了神灵的世界联系在一起。
  比如在任何重大的场合,他们都要举行向神献祭的活动。比如当时的公众节日,全部和宗教、和神有关。比较著名的有雅典的“地母节/Thesmophoria”(大约每年公历9-10月间举行,纪念地母神“德墨忒尔/Demeter”和他的女儿“珀尔塞福涅/Persephone”)、“花节/Anthesterion”(大约每年公历2-3月间举行,纪念酒神“狄奥尼索斯/Dionysus”)等等。再比如古希腊人在军事行动之前,特别是战斗开始之前,总要向神献祭。祭司此时会杀一只小动物(通常是小羊或者小猪),来观察动物的内脏,以便决定是否出战。这种占卜即使是在形势比较危险的时候也要进行下去,可以参见色诺芬的《长征记》六卷4节。

  而古希腊人生活中,他们和神灵最直接的联系就是神谕。
  神谕(希腊文作“chrêstêrion”,英文作“oracle”),也就是人们向神庙的祭司提出他们关心的问题,然后祭司以神的名义作出的回答。神谕在古希腊人的生活中有着广泛、深入的影响。小到个人的婚丧嫁娶、旅行经商,大到城邦的战争决策、外交结盟,古希腊人都会去求神谕。这种现象在古代文献中有很多记载,比如《历史》的三57、四161、五89、六34、八144等处。《长征记》三卷1节也提到,色诺芬在去参加“长征”前也问了神谕。即使是他的老师哲学家苏格拉底,对此举也是很看重的。另外,如果一些重大的行动事先没有征求神谕,那么古希腊人认为肯定会失败。比如出走斯巴达的多里欧斯想在西西里建立一个殖民地,事先却没有问神谕,希罗多德认为这就导致了他最后的身亡(五42)。
  不是每座神庙都可以发布神谕的,只有一些特定的、有预言能力的神的神庙才有这个资格。古希腊各地有几个著名的神谕发布处。它们的名单见一46,即吕底亚王克洛索斯问神他是否可以去攻打波斯人的段落里。(注意:克洛索斯不是希腊人。他也去问神谕,说明这种习俗已经传播到了希腊周边的地区。)

  希腊本土(点击可放大)
  这些地方是(可参见左边的“希腊本土地图”):在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在阿巴伊的阿波罗神庙(这座神庙后来被波斯人洗劫)、在多多纳的宙斯神庙、在奥洛普斯的安菲亚劳斯神庙(此人不是神,而是一位神话英雄,曾经参加“七将攻忒拜”的战争,战前曾预言自己将战死)、在米利都的“布兰奇代/Branchidae”神庙(得名于阿波罗的一个儿子“布兰库斯/Branchus”)、在勒巴狄亚的“特洛佛尼乌/Trophonius”洞(此人原来是一位著名的建筑师,在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就是他的作品。据说他没有收取主持建造的费用,而是向神要求“一个凡人所能承受的最大幸福”。他死后人们认为他成了神,有了预言的功能,可参见八134)。其中最著名,也是公认神谕最准确的,当然是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

  关于德尔斐,值得多说几句。最早的时候,这里崇拜的并不是阿波罗,而是大地女神该亚(Gaia,希腊神话中最古老的神)。当时的人们来德尔斐是向这位女神求神谕的。协助该亚的是她的两个女儿:忒密斯(Themis,女提坦神之一,后来变成了专司法律的女神。西方法院门前经常有一位蒙着双眼、一手持剑、一手持天平的女性雕塑,就是他的形象)和福碧(Phoebe,也是女提坦神之一,日神阿波罗和月神阿尔忒密斯的外祖母)。
  后人绘制的阿波罗杀死皮同场景的版画,注意皮同的形象在这里已经由巨蟒变成了大蜥蜴(点击可放大)
  后来,德尔斐的控制权转到了海神波赛冬的手里,而神谕发布处则被一条叫“皮同/Python”的巨蟒占据。再后来阿波罗杀死了这条巨蟒,用它的皮做成了自己的弓弦,并把德尔斐变成了自己发布神谕的地方(参见右图)。而阿波罗神庙里的女祭司也因为“皮同/Python”而得名“配提亚/Pythia”。
  上面这个德尔斐三易其主的故事,可以被认为是古人对德尔斐历史的一种“重构”。即德尔斐的宗教实际上历经了三个阶段:该亚阶段、皮同阶段、阿波罗阶段。其中第三个阶段取代第二个阶段的过程,可能有暴力征服的背景。参照古希腊历史,可以认为这次暴力征服对应于前12世纪的“多立斯人入侵”;阿波罗杀死皮同,其实是多立斯人攻陷德尔斐的神话式表述。而“配提亚”和“皮同”在名称上的联系,则反映出:1、皮同原来可能并不是蟒蛇,而是指原来的女祭司(也确实有神话说巨蟒的名字是“配提亚”);2、德尔斐在多立斯人入侵前就已经是一个著名的神谕发布处了;3、“皮同/配提亚”是女祭司,而阿波罗是男神,所以“阿波罗杀死皮同”的故事也可以被认为是父系社会最终取代母系社会的一个隐喻。
  另外,和奥林匹亚竞技会齐名的“古希腊四大竞技会”之一的“皮同竞技会”,据说就是阿波罗杀死皮同之后,为了赎罪而举办的。而且举行竞技会一般是为了纪念一个英雄人物的死亡(比如阿基琉斯死后,希腊联军就举行了一次竞技会来纪念他)。所以,作为发布神谕的祭司,皮同的早期形象也许是很正面的。皮同以蟒蛇的面目出现,应该是后来的人们为了弱化多立斯人暴力征服的血腥味,而特意虚构出来的。后期神话还为阿波罗杀死皮同找到了理由:皮同现在是一个男人的形象,他在阿波罗的母亲勒托(Leto)分娩之前试图非礼勒托。在更晚期的神话里,这种血腥味已经被完全抹掉,皮同的形象完全不见了,故事变成了忒密斯和福碧把德尔斐让给了阿波罗。

  今天,德尔斐依然是希腊最负盛名的旅游地之一。关于此地实在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讲。

  “肚脐”石(点击可放大)
  在古希腊神话里,德尔斐有很重要的地位。据说宙斯在太阳升起之处与太阳落下之处各放飞了一只鹰(宙斯的圣鸟),让它们相对不停地飞,最后两只鹰在德尔斐的所在地相遇了。宙斯便认为这里是大地的“omphalos/肚脐”(即中心点),并在这里放上一块石头。这块石头据说就是宙斯的母亲“瑞亚/Rhea”让“克洛诺斯/Kronos”吞下的那块石头[1](参见左图)。人若接触此石,据说便能与神沟通。鲍桑尼阿斯在《希腊游记》十卷24章6节记载,到了公元2世纪,德尔斐人依然十分虔诚地保养着这块石头,每天给它涂油。
  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就是围绕这块石头,即围绕着世界的“中心点”建立的。今天我们看到的已不是特洛佛尼乌建造的那座神庙了。据考古者研究,那座神庙大概建于前8世纪,是德尔斐最早的大型建筑。从前8世纪往下,各种献祭的物品越来越多地出现在神庙的遗迹里,说明德尔斐从这个时候开始,在全希腊建立了自己在神谕方面的权威。(见于记载的所有德尔斐神谕里,最古老的大概也是前8世纪的。)和德尔斐相比,其它地方的神谕发布处始终没有这么多的献祭物遗存,说明它们的权威性要差一些。
  到了548 BC,这座最早的神庙被一场纯属事故的大火所焚毁。重建工作于536 BC开始。全希腊都在为新神庙募捐,甚至当时的埃及法老阿玛西斯也捐了一些明矾(二180)。这里值得一提的就是《历史》第五卷第6项札记提到的雅典民主派首领克莱斯提尼。他被雅典僭主希庇亚斯驱逐之后,为了取悦并得到配提亚的协助,故意用超出原定规格的大理石来建造新神庙。后来又直接贿赂配提亚,让她们给斯巴达人说神谕时总是加上叫他们去攻打希庇亚斯的内容。这座新神庙大约在513-505 BC建造完成。希波战争时期,很多历史性的神谕,就是发自这里。

  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遗迹(点击可放大)
  373 BC,大地震摧毁了这第二座神庙。再一次重建花去了30多年的时间(366-329 BC)。考古者发现了为这一次重建而募捐的人的名单。上至斯巴达的国王,下至普通妇女,都为第三座神庙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有些明显是极贫困的人,他们捐的钱几乎还不够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石板上所花的费用。但是,就是在这些虔诚的人们的一点一滴的努力下,神庙终于完成,并保留到了今天。我们今天看到的遗迹就是这第三座神庙留下的,还有一些是后来的罗马人加上的装饰(参见右图)。
  阿波罗神庙中的密室(adyton)就是配提亚说神谕的地方。另外,那块“肚脐”石也在此密室之中。神庙的正殿里还有一团“圣火”,即永远不熄灭的火焰,代表了神圣和纯洁。当年薛西斯的入侵被击退之后,为了“净化”薛西斯给希腊造成的“污染”,全希腊的火焰,包括各城邦的“圣火”以及每家的灶火,全部被熄灭。然后由德尔斐这里的“圣火”引出火种,重新给把纯洁的火给予全希腊人。以此来表示希腊获得了重生[2]。

  德尔斐平面图(点击可放大)
  除了阿波罗神庙之外,各城邦的宝库也是德尔斐的一景(参见左图)。宝库起先是各城邦存放本城献给神的祭品的地方,后来逐渐变成了城邦之间的比赛。各个城邦都尽量在自己的宝库里存放最能体现自己的财富、荣誉、功绩的宝物,借以向别的城邦炫耀其实力。《历史》第七卷第6项札记已经提过,雅典人得到了薛西斯在赫勒斯滂海峡上架设的浮桥的绳索之后,就把它们放在自己的宝库里对外展出,以表示是他们赶走了波斯人。其它的城邦也尽量把自己的宝库装饰到极致。比如一50提到吕底亚王克洛索斯所奉献的宝物,就被一些城邦用来装饰自己的宝库。另外,在重建第三神庙时,部分费用就是花在请雅典、科林斯的专家来修复这些宝物上的。这些支出账目的被发现,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希腊人的经济活动。

  德尔斐驭者像(点击可放大)
  然而,接连不断的战乱和人类永不停歇的贪欲,让希罗多德提到的所有德尔斐宝物都没有保留到今天——除了一件之外。今天的考古者所发掘得到的,全部是古人并不看重的那些次等作品。2世纪的鲍桑尼阿斯的《希腊游记》中详细记载了当时在德尔斐各宝库中的大量宝物,也是除了那一件之外,全部没有保留到今天。然而,即使是次等作品,我们从中又得到了多么大的艺术享受啊!比如今天最著名的德尔斐考古发现——所谓“德尔斐驭者像”(参见右图)。这座青铜像是为了纪念一位叙拉古选手赢得“皮同竞技会”的马车赛冠军而铸造的,年代大约是470 BC。出资者可能就是当时的叙拉古僭主、我们在前面遇到过的那位盖伦。其肃穆的表情和庄严的姿态,以及细致的衣饰,都代表了古典主义前期希腊雕塑的最高水平。我们不难想像那些失去的宝物对人类文明而言意味着多么惨重的损失。今天,对德尔斐的考古发掘仍然没有结束,我们不知道这里还会有怎样的惊喜在等待着我们。

  战乱一直困扰着德尔斐。历史上有三次战争和德尔斐有关,因此得名“圣战/Scared Wars”——其实只要是战争,总是残酷而血腥的,哪有什么“神圣”可言呢?
  第一次“圣战”大约于595-586 BC爆发。起因是德尔斐附近有一座小城基拉(Kirrha)。这座小城的居民盯上了络绎不绝来德尔斐献祭、求神谕的朝圣者,以及他们携带的钱财,于是专门干起了打劫朝圣者的行当。这样一来,当时希腊所有的强力城邦——雅典、斯巴达、忒拜、科林斯等等,组成了一支联军前来攻打基拉。联军的首领是我们在《历史》第五卷第12项札记里遇见过的息西昂僭主克莱斯提尼(雅典的那位民主派领袖克莱斯提尼的外祖父)。此战在历史上有其特殊的地位:这是有记载的第一次使用化学武器的战争。由于联军无法很快攻破基拉的城墙,一个叫内布罗斯(Nebros)的医生想出了一个主意:往向基拉城内送水的水管里投放一种有毒的菟葵。结果城内的人全部染上了痢疾,基拉城被攻陷,全部人民都被杀死,该城被夷为平地。
  第一次“圣战”的后果是成立了“安菲克提昂同盟”——得名于“丢卡利翁-希伦神话”[3]中希伦的弟弟。这个同盟是一个以管理德尔斐事务为主要功能的宗教性组织(可参见七200、213),每年举行两次会议,主要职责是保证各地的朝圣者可以畅通无阻地前往德尔斐。同盟的成员有12个——全部是希腊族——包括了雅典人、斯巴达人、忒拜人、福西斯人、玛里斯人、马格尼西亚人、罗克里斯人,以及德尔斐本地人。成员国互相保证彼此作战时不切断对方的水源,也不将对方全体人民杀死。这大概是由于基拉的惨剧让他们产生了某种负罪感。这个保证在他们之间也一直得到了遵守。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古希腊“医神”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就是那位内布罗斯的后代。也许是对祖先的行为感到不齿吧,希波克拉底为医生这个行业制订了所谓“希波克拉底誓言/Hippocrates Oath”。作为医生这一行的职业道德的起源,它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第二次“圣战”发生在希波战争之后,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前。由于福西斯离德尔斐最近,所以福西斯人希望能够掌握德尔斐的控制权,其实就是想掌握那些财宝。德尔斐人于是请斯巴达人来帮助他们抵抗福西斯人的野心。449 BC,斯巴达人出兵赶走了福西斯人,宣布德尔斐是独立的城市。而雅典人为了在死敌忒拜人的北边寻找一个盟友,在伯力克利的率领下于448 BC帮助福西斯人夺回了对德尔斐的控制。这场战争是斯巴达、雅典争霸的一个序幕[4]。然而,由于雅典重视海军超过重视陆军,所以福西斯人最后还是选择了更能保障自己安全的政策——伯罗奔尼撒战争中他们是站在斯巴达一边的。
  第三次“圣战”发生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之后。由于长达27年的大战让斯巴达和雅典双方都损失惨重,忒拜开始称霸。为了抵抗忒拜的扩张,福西斯人再次打起了德尔斐财宝的主意。356 BC,他们抢劫了德尔斐,希罗多德提到的宝物绝大多数都被福西斯人劫走。福西斯人的行为在当时就引发了希腊各地强烈的愤怒,于是针对他们的“圣战”爆发。虽然福西斯人靠着变卖宝物得到的资金招募了一支雇佣军,坚持抵抗了10年,最后还是于346 BC被彻底击败,被迫交纳了巨额的赔款。领导第三次“圣战”的是新崛起的马其顿人。当时的马其顿王菲利浦二世(即亚历山大大帝的父亲),凭借此战开始在希腊建立起自己的霸权。标志性事件就是福西斯人被驱逐出“安菲克提昂同盟”,马其顿人得到了他们的席位,成为了这个纯粹希腊族同盟的新成员。这意味着马其顿人正式被接纳为希腊族,虽然雅典的那些反马其顿人士依然在叫他们“野蛮人”,即“非希腊人”。
  此后,关于德尔斐的战事还有不少。比如曾经入侵罗马的高卢人在279 BC试图攻占这座“圣城”,但他们被奇迹般地击退了。福西斯人也因为参与保卫德尔斐而重新被“安菲克提昂同盟”接纳。另外,罗马的独裁者苏拉曾经在86 BC攻陷了德尔斐,并大肆劫掠。罗马帝国的第五任皇帝尼禄也于51 AD从德尔斐拉走了500件青铜器。即使是这样,2世纪的鲍桑尼阿斯仍然见到了很多宝物。可以想见鼎盛时的德尔斐集中了多少希腊文明的精华。

  让我们回到神谕的问题上来。各地的神谕发布处有着各自的仪式和习俗,并没有统一的规范。不过大体上都是由求神谕的人先向祭司献上祭品,然后祭司会根据一些“神迹”来给出回答。这些“神迹”在各地有着不同的形式。比如在奥洛普斯的安菲亚劳斯神庙,是靠看燃烧牺牲时火焰的形状来决定占卜结果的(参见八134)。比如在小亚细亚的科罗封,一个不识字的祭司下到一个洞穴里去喝一口泉水,就能针对每个人心中的问题以诗句的方式给出回答[5]。形式比较特殊的是勒巴狄亚的“特洛佛尼乌洞”。这里是让求神谕的人先经过斋戒、祈祷、沐浴等程序,还要用察看牺牲内脏的方式决定是否被准许求神谕。一切就绪的时候,提问者要先喝一口“忘泉”的泉水,以便忘记心中的一切事情,然后要喝一口“忆泉”的泉水,以便记住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随后他会下到“特洛佛尼乌洞”中,按照一定的程序行动,最后会有一些声音,或者是景象在洞穴里出现。然后他回到地面上,由祭司给他解释这些声音或者景象,这样就得到了神对他的问题的回答,即神谕。洞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外人是不知道的。因为祭司们要这些求神谕的人发誓不泄漏洞穴中的情况[6]。
  在德尔斐,求神谕的过程大体是这样的:
  首先,每年的冬天这里不接受来访者。因为据说冬天阿波罗会离开德尔斐,他的兄弟酒神狄奥尼索斯会来这里暂住,所以冬天没有神谕可以提供。每年春天的一个特定的日子——Bysios月(大致相当于公历的2-3月)7号——即阿波罗的生日这天,配提亚们会开始准备发布神谕。准备工作包括斋戒、沐浴、献祭等仪式、以及喝一口专门为她准备的泉水。这道泉水是在阿波罗神庙的密室内流过的,旁人绝不能饮用。据说经过了这些仪式,配提亚就有了预言的能力。以后每个月的7号(冬天的月份除外),她们要把这套仪式重新进行一次。

  绘有配提亚发布神谕的瓶画,约作于440 BC,这是现存唯一一件描绘这类场景的文物(点击可放大)
  想对神提问的人,需要准备一只小羊、一些钱,以及一些月桂树枝。月桂是阿波罗是圣树,达佛涅的故事我就不提了。求神谕之前,他需要把月桂树枝编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然后在阿波罗神庙的外面把钱和小羊交给管事的祭司。祭司杀掉小羊作为牺牲,然后观察羊的内脏,特别是肝脏,看神是否愿意回答此人的问题。随后求神谕的人们会抽签,决定提问的先后顺序。轮到自己的时候,头戴月桂花环的提问者会被祭司引入阿波罗神庙的密室,把自己的问题写在石板上交给配提亚。配提亚坐在一个“三脚凳/tripod”上,一手拿着月桂树枝,一手拿着一个碗,里面盛着那种“圣泉”的泉水(参见右图)。她会根据水面的情况说出神的回答。通常她是在一种近乎癫狂、类似灵魂出窍的状态下说话的。
  学术界一般认为配提亚的回答实际上都是一些含混不清的词语,需要配提亚身边的祭司把这些呓语“翻译”为人类可以听懂的语言,才最后得到神谕。但古代作家经常提到配提亚是直接说出神谕的,不需要旁人的“翻译”,比如《历史》的五92。有可能这两种形式(经过“翻译”或者直接说出)都曾经出现过。
  神谕的形式,在《历史》里比较常见的是合乎格律的诗句,大多数很简短,上十行的算是非常长的神谕了。不过也有少数散文形式的神谕,也就是说不押韵、不合乎诗的格律。

  神谕的内容往往是含混而多岐义的。所以,古希腊人经常要对神谕进行解释。比如在七141至七143,雅典人问配提亚该如何抵抗薛西斯的入侵,神谕叫他们去依靠“木墙”。这个“木墙”到底指什么,雅典人提出了很多解释。有人认为是指卫城的城墙,有人认为是指海军。双方争执不下。问题是神谕最后还有一句“神圣的萨拉米啊,……你会把妇女出生的孩子们毁灭掉的”。这就让那些主张是指海军的人不能自圆其说了。因为这明显是在形容海战的失利。这时,地米斯托克利站了出来。他认为最后那一句并不是在说雅典人海战失利,而是说波斯人海战失利。因为如果是雅典人失利,萨拉米岛怎么会是“神圣的”呢?应该是“残忍的”才对。正是由于他的这个意见,雅典人决定依靠海军来抵御入侵者。
  这个故事反映出3点问题:
  1、在如何抵抗侵略这样重大的问题上,雅典人居然是依靠神谕来进行决策的。可见神谕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可见神谕在古希腊人心目中的地位。这里面固然有迷信的成分,但也有一些值得我们研究的东西。
  2、对神谕需要解释,那么这就给一些精明的政治家利用神谕为自己服务提供了机会。比如这里的地米斯托克利,他就是一个精于此道的高手。我们不相信有先知先觉的神,所以地米斯托克利在这里的行为,并不是解释“出”神谕的真实含义,而是把神谕解释“成”他希望的含义。由于神谕的含混和岐义,政治家于是可以用自己的意见去“解释”,有时甚至是“替换”神谕的内容。当然,这需要比较好的口才。实际上,当时精明的政治家从自己的角度去“解释”神谕,其实就像是今天精明的律师从自己的角度去“解释”法律条文,都是一种高级的智力活动。前者似乎还要更严肃一些。
  另外,克莱斯提尼贿赂配提亚,让她对斯巴达人说假神谕,这也是政治家利用神谕的一种手段。只是这种手段比较低级罢了。克莱斯提尼的行为由于被揭发而为人所知,那么还有没有其它类似的情况而没有被揭发的呢?恐怕是有的吧。
  所以,关乎城邦生死存亡的重要问题上,当时的人们依赖神谕,除了迷信之外,也有政治在背后起作用。对神谕的解释,有时还包括神谕本身,在当时都是政治斗争的焦点和产物。一条神谕的产生、解释的过程,其实很类似于今天一部法案的产生、解释的过程。有可能,那些比较重要的神谕,在当时都是经过了现在已不为人所知的政治斗争才产生出来的;而对它们的解释,同样也经历了复杂的政治斗争。毕竟,谁能把神的意志说成和自己的主张一致,谁就能在当时的政坛上获得巨大的优势。
  3、神谕本身的含混,其实是配提亚的一种语言技巧。比如一53那句著名的双关语:“如果克洛索斯进攻波斯人,他就可以灭掉一个大帝国”,不论克洛索斯、居鲁士哪一边胜利,这句话都是对的,因为这里的“大帝国”既可以指波斯,又可以指吕底亚。在雅典人求来的那段神谕里也有一样的情况。“木墙”既可以指卫城的城墙,也可以指海军。而如果雅典陆军要出战,卫城的城墙是他们一定会防守的地方。所以不论雅典抵抗侵略是依靠海军还是依靠陆军,这句话总是对的。而“神圣的萨拉米”那一句,其实可以指雅典人,也可以指波斯人。如果雅典人赢了波斯人,正如地米斯托克利所说,那么萨拉米就是真正的“神圣的”。如果波斯人赢了雅典人,那么希腊一定也沦陷了,至少科林斯地峡以北将被波斯完全控制。这样一来,德尔斐必定要接受波斯人的统治。那么一旦波斯人知道了这条神谕,当然也会认为萨拉米是“神圣的”,因为他们正是在这里击败了雅典人。(萨拉米岛离雅典非常近,无论雅典是靠陆军还是海军去抵抗波斯人,主战场一定不会离萨拉米岛太远,即使是陆军去防守卫城,萨拉米岛仍然可以见证他们的失败或者成功。)到了那个时候,德尔斐更在乎的是波斯人如何理解这个“神圣的”,而不是雅典人如何理解它。于是,不管雅典是依靠海军还是陆军,不管雅典是胜利还是失败,如果日后有人重新来读这段神谕,总会发现它是正确的。本回答被提问者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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