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个回答 2022-06-05
上古：涂山氏，禹的妻子
禹是中国上古史里的一位贤君。《尚书》和《史记》等文献记载，禹治理洪水有功，而且把天下划分为九州，于是舜把帝位禅让给了他。禹即位后便创立了夏王朝。这么美好和谐的故事，当然是战国时期诸子杜撰来期盼天下和平的。
实际上，在唐虞时期，中国还远远没有商周那样发达的生产和文化，只是中原地区一个半游牧半农耕的新石器部落联盟。尧，舜和禹是联盟里最大的三个部落的族长。因为互相之间力量相差不大，没有哪个部落可以实现完全的统治，所以每一届的联盟首领都由众部落推举出来。在尧作联盟首领时，禹的父亲鲧曾经和尧的儿子朱丹以及舜争权，失败后被尧诛杀。可是禹是个目标明确又比较隐忍的人（三过家门不入），而且工作能力确实非常优异（治理洪水，巡视天下，划分九州），他并没有强硬地与尧舜抗衡，而是选择继续在部落联盟中任职。
当然，暗地里禹一直在积蓄自己的力量。禹很重要的一步棋便是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妻族。联盟中有一位叫皋陶的族长，负责联盟的刑法，地位非常高。禹和皋陶的关系非常密切，还曾经推举皋陶当下一任首领。而皋陶身后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就是东夷部落联盟（尧舜禹属于黄帝部落联盟）。
禹这一步棋便是和东夷部落联盟联姻。东夷据说是伏羲和女娲的后人，而我们都知道伏羲女娲的图腾是蛇。然而在分化过程中，东夷的各个部落也逐渐采用了不同的动物作为图腾。其中的涂山氏图腾正是狐狸。《吕氏春秋》里说大禹治水时路过涂山，遇到一只九尾白狐，认为这是帝王的象征，于是娶了涂山之女为妻。这是目前可以考证的有关九尾狐最早的传说。
娶了涂山氏的女儿，就等于获得了东夷部落联盟的支持，于是禹借助东夷（位于现在的山东和苏北地区，在魏晋开拓南方以前一直是中国最富庶的地方）的物力和武力，顺利地让舜“禅位”给自己。
即位之后，夏禹统一了整个黄帝部落联盟，发配了尧和舜的后人，废除了禅让（推举）制度，建立了中国第一个世袭制的夏王朝。因为这段故事，九尾狐也开始成为吉祥和繁荣的象征。
汉代：九尾狐，伏羲女娲的侍从
大家有机会去博物馆参观汉墓藏品，会发现大量的石刻画像，栩栩如生记录了许多历史故事和汉代的神话传说。在全国各地的汉墓画像石刻中，山东苏北等地的藏品有个特点，就是大量描绘了伏羲女娲这对兄妹/夫妻。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画像内容，会发现里面除了人身蛇尾的伏羲女娲，还有玉兔，青鸟，三足乌和九尾狐等神兽。
汉高祖建国之后，任用了儒生叔孙通制定汉朝的礼仪制度，其后儒家逐渐兴盛，直至汉武帝独尊儒术；而且汉文帝和汉武帝都很相信方士，追求神仙跟长生不老。而儒家和方士（我称之为神仙家）恰恰都来自齐鲁，也就是现在的山东，上古的东夷。所以汉代以后，伏羲女娲不断被提高地位，甚至渐渐凌驾于黄帝之上（伏羲属于三皇，黄帝反而变成五帝之一）。作为伏羲和女娲的侍从，九尾狐也逐渐变成汉人喜爱的神话典故和艺术形式。
比两汉稍晚一些的晋代有一部很有名的书，叫《山海经》，其中多次提到中国的东边“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学术上对青丘的地理位置众说纷纭，总之就是山东的某座山。为什么叫青丘呢？中国文化中，东方对应青色，有一位神叫“青帝”。青帝又是谁呢？正是东夷部落的祖先伏羲（一说少昊）。所以在汉代，公认九尾狐就是伏羲女娲兄妹/夫妻座下的一只神兽（《封神演义》里的九尾妖狐不就是女娲派去惩罚商纣王的么）。此时的九尾狐依然是一个正面，吉祥的形象。
魏晋南北朝：从天狐到狐妖
有一点我们需要注意的是，不论是先秦的大禹神话，两汉的伏羲女娲神话，还是《山海经》里，九尾狐从来都只是一只狐狸。那么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九尾狐才“修炼”成了人形，变成美丽的女性形象的呢？
大家下次去南京旅游，可以去南京博物馆的六朝（魏晋宋齐梁陈）展区看到许多人身兽首或者兽身人首的陶像。九尾狐由动物化为人形也正是在这一阶段完成的。
六朝时期中国文化的两大特征就是庄子学说重新兴盛并且演变为玄学，以及印度佛学的东渡。关于这一点，我曾经谈过，是因为现实世界战火不断，人民生活太过痛苦，儒家经学又早已堕落成考据和谶纬两派而无法济世救国，庄子追求内在的修养和佛教追求解脱的学说刚好可以满足社会各阶层的需要。
如果我们读《庄子》，会发现里面有大量天马行空的寓言故事，描述了各式各样的神人和非人。鲲化而为鹏和庄周化蝶不正是生命形态之间的转化么？所以魏晋玄学特别喜欢描述这种“化形”的故事。
《山海经》作者郭璞还写过一本书叫《玄中记》，里面记载道：“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这大概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早关于狐狸变成人的文献了。
《搜神记》也讲了这样一则故事：东汉末年有一个叫王灵孝的人，被一只叫“阿紫”的狐狸迷惑到古墓中，等到王灵孝的上司和妻子找到他，他已经变得很像一只狐狸了。所以“阿紫”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有名字的狐狸精。六朝时期类似的狐狸化形迷惑人的故事还很多，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佛经东渡之初并没有关于狐狸的故事，不过因为和道家的互相吸收交流，在南朝的佛教经典和笔记中也逐渐有了狐狸化形，预示灾异和迷惑人类等故事。
还有一点需要补充的是，传说里的狐狸为何喜欢变幻成美女迷惑年轻男子呢？大家都知道东汉末年道教开始兴起，最有名的要属黄巾军和五斗米道（道家和道教并非一回事，前者指的是庄老的哲学思想，后者指的是齐鲁神仙术的世俗化，这点不展开讨论），而道教有一个很重要的理论叫做“采补之术”。按照道教的观点，狐狸和人类一样也希望修炼成仙，而人类特别是年轻男子是阳性的象征，自然会成为狐狸修炼的绝佳“补品”咯。
那么刚刚懂得化为人形，一心修炼成仙的狐狸精又是如何演化为祸国殃民的妲己，以及如何远渡到印度和日本的呢？下次我们再讲唐宋明清时期九尾狐的演化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