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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回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

  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穿一领白缎
  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纵;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
  跨口腰刀,提条朴刀;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
  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坦开胸脯;带着抓角儿软头巾,挺手中朴刀,高声喝道:
  “你那泼贼!将俺行李财帛那里去了。”
  林冲正没好气,那里答应,圆睁怪眼,倒竖虎须,挺着朴刀,抢将来,斗那个
  大汉。
  此时残雪初晴,薄云方散。
  溪边踏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
  一往一来,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败,两个又斗了十数合。
  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位好汉,不要斗了。”
  林冲听得,蓦地跳出圈子外来。
  两个收住手中朴刀,看那山顶上时,却是白衣秀士王伦和杜迁,宋万,并许多
  小喽罗。
  走下山来,将船渡过了河,说道:“两位好汉,端的好两口朴刀!神出么没!
  这个俺的兄弟豹子头林冲。青面汉,你却是谁?愿通姓名。”
  那汉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
  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
  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
  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赦了俺们罪犯。洒
  家今来收的一担儿钱物,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理会本身的勾当。打从这里经
  过,雇请庄家挑那担儿,不想被你们夺了。可把来还洒家,如何?”
  王伦道:“你莫是绰“青面兽”的?”
  杨志道:“洒家便是。”
  王伦道:“既然是杨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纳还行李,如何?”
  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便还了俺行李,更强似请吃酒。”
  王伦道:“制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
  如何教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
  杨志听说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过了河,上山寨来。
  就叫朱贵同上山寨相会。
  都来到寨中聚义厅上。
  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边一带,两把交椅,
  上首杨志,下首林冲。
  都坐定了。
  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卑休絮烦。
  酒至数杯,王伦心里想道:“若留林冲,实形容得我们不济,不如我做个人情,
  并留了杨志,与他作敌。”
  因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个兄弟,他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做豹子头林
  冲;因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他寻事刺配沧州。那里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
  这里。却才制使上东京勺当,不是王伦纠合制使∶小可兀自弃文就武,来此落草,
  制使又是有罪的人,虽经赦宥,难复前职;亦且高俅那厮见掌军权,他如何肯容你?
  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汉。不佑制使心下主意若何?”
  杨志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只是洒家有个亲眷,见在东京居住。前者
  官事连累了,他不曾酬谢得他,今日欲要投那里走一遭,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李。
  如不肯还,杨志空手也去了。”
  王伦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住一宵,明日早
  行。”

  杨志大喜。
  当日饮酒到二更方歇,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杨志送行。
  吃了早饭,众头领叫一个小喽罗把昨夜担儿挑了,一齐都送下山。
  来到路口,与杨地作别。
  叫小喽罗渡河,送出大路。
  众人相别了,自回山寨。
  王伦自此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朱贵坐第五位。
  从此,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寻个庄家挑了担子,发付小喽罗自回山寨。
  杨志取路,不数日,来到东京;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歇下,庄客交还担儿,
  与了此银两,自回去了。
  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
  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金银物买上告下,再要
  补殿司府制使职役。
  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吊去见殿帅高太尉,来到厅前。
  那高俅把从前历事文书都看了,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
  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
  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
  把文书一笔都批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
  杨志闷闷不已,只到客店中,思量:“王伦劝俺,也见得是,只是洒家清白姓
  字,不肯将父母遗礼来点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边庭上一枪一刀,博个封妻荫子,
  也与祖宗争口气;不想又吃这一闪!——高太尉你忒毒害,恁地刻薄!”
  心中烦恼了一回。
  在客店里又住几日,盘缠使尽了。
  杨志寻思道:“却是怎地好?只有祖上留下这口宝刀,从来跟着洒家;如今事
  急无措,只得拿去街上货卖,得千百贯钱钞好,好做盘缠,投往他处安身。”
  当日将了宝刀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
  走到马行街内,立了两个时辰,并无一个人问。
  将立到晌午时分,转来到天汉州桥热闹处去卖。
  杨志立未久,只见两边的人都跑入河下巷内去躲。
  杨志看时,只见都乱撺,口里说道:“快躲了!大虫来也!”
  杨志道:“好作怪!这等一片锦城池,却那得大虫来?”
  当下立住脚看时,只见远远地黑凛凛一条大汉,吃得半醉,一步一颠撞将来。
  杨志看那人时,却是京师有名的破落户泼皮,叫做没毛大虫牛二,专在街上撒泼,
  行凶,撞闹,连为几头官司,开封府也治他不下;以此,汉城人见那厮来都躲了。
  却说牛二抢到杨志面前,就手里把那口宝刀扯将出来,问道:“汉子,你这刀要卖
  几钱?”
  杨志道:“祖上留下留下宝刀,要卖三千贯。”牛二喝道:“甚么鸟刀!要卖
  许多钱!我三十文买一把,也切得肉,切得豆腐!你的鸟刀有甚好处,叫做宝刀?”
  杨志道:“洒家的须不是店上卖的白铁刀。这是宝刀。”
  牛二道:“怎地唤做宝刀?”
  杨志道:“第一件,砍铜剁铁,刀口不卷;第二件,吹毛得过;第三件,杀人
  刀上没血。”
  牛二道:“你敢剁铜钱么?”
  杨志道:“你便将来,剁与你看。”
  牛二便去州桥下香椒铺里了二十文当三钱,一垛儿将来放在州桥栏干上,叫杨
  志道:“汉子,你若剁得开时,我还你三千贯!”
  那时看的人虽然不敢近前,向远远地围住了望。
  杨志道:“这个直得甚么!”
  把衣袖卷起,拿刀在手,看较准,只一刀把铜钱剁做两半。
  众人喝采。
  牛二道:“喝甚么鸟采!——你且说第二件是甚么?”
  杨志道:“吹毛得过;若把几根头发,望刀口上只一吹,齐齐都断。”
  牛二道:“我不信!”
  ——自把头上拔下一把头发,递与杨志,“你且吹我看。”
  杨志左手妾过头发,照着刀口上尽气力一吹,那头发都做两段,纷纷飘下地来。
  众人喝采。
  看的人越多了。
  牛二又问;“第三件是甚么?”
  牛志道:“杀人刀上没血。”
  牛二道:“怎地杀人刀上没血?”
  杨志道:“把人一刀砍了,并无血痕。只是个快。”
  牛二道:“我不信!你把刀来剁一个人我看。”
  杨志道:“禁城之中,如何敢杀人。你不信时,取一支狗来杀与你看。”
  牛二道:“你说杀人,不曾说杀狗!”
  杨志道:“你不买便罢!只管缠人做什么?”
  牛二道:“你将来我看!”
  杨志道:“你只顾没了当!洒家又是你撩拨的!”
  牛二道:“你敢杀我!”
  杨志道:“和你往日无冤,昔日无雠,一物不成,两物见在,没来繇杀你做甚
  么。”
  牛二紧揪住杨志,说道:“我偏要买你这口刀!”
  杨志道:“你要买,将钱来!”
  牛二道:“我没钱!”
  杨志道:“你没钱,揪住洒家怎地?”
  牛二道:“我要你这口刀!”
  杨志道:“我不与你!”
  牛二道:“你好男子,剁我一刀!”
  杨志大怒,把牛二推了一交。
  牛二爬将起来,钻入杨志怀里。
  杨志叫道:“街坊邻舍都是证见!杨志无盘缠,自卖这口刀,这个泼皮强夺洒
  家的刀,又把俺打!”
  街坊人都怕这牛二,谁敢向前来劝。
  牛二喝道:“你说y挥A,便打杀,直甚么!”
  口里说,一面挥起右手,一拳打来。
  杨志霍地躲过,拿着刀抢入来;一时性起,望牛二颡根上搠个着,扑地倒了。
  杨志赶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连搠了两刀,血流满地,死在地上。
  杨志叫道:“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
  洒家去官府里出首!”
  坊隅众人慌忙拢来,随同杨志,径役开封府出首。
  正值府尹坐衙。
  杨志拿着刀,和地方邻舍众人都上厅来,一齐跪下,把刀放在面前。
  杨志道:“小人原是殿司使,为因失陷花石纲,削去本身职役,无有盘缠,将
  这口刀在街货卖,不期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小人的刀,又用拳打小人,因此一
  时性起,将那人杀死。众邻舍都是证见。”
  众人亦替杨志告诉分诉了一回。
  府尹道:“既是自行前来出首,免了这厮入门的款打。”
  且叫取一面枷枷了,差两员相官,带了仵件行人,监押杨志并众邻舍一千人犯
  都来天汉州桥边登场检验了,叠成文案。
  众邻舍都出了供状保放,随衙听候当厅发落,将杨志於死囚牢里监守。
  牢里众多押牢,禁子,节级见说杨志杀死没毛大虫牛二,都可邻他是个好男子,
  不来问他取钱,又好生看觑他。
  天汉州桥下众人为是杨志除了街上害人之物,都敛些盘缠,凑些银两来与他送
  饭,上下又替他使用。
  推司也觑他是个有名的好汉,又与东京街上除了一害,牛二家又没苦主,把款
  状都改得轻了,三推六问,却招做“一时斗殴杀伤,误伤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满,
  当厅推司禀过府尹,将杨志带出厅前,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墨匠人刺
  了两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军。
  那口宝刀没官入库。
  当厅押了文牒,差两个防送公人,免不得是张龙,赵虎,把七斤半铁叶盘头护
  身枷钉了,分付两个公人,便教监押上路。
  天汉州桥那几个大户科敛些银两钱物,等候杨志到来,请他两个公人一同到酒
  店里吃了些酒食;把出银两赍发两位防送公人,说道:“杨志个好汉,与民除害;
  今去北京,路途中望乞二位上下照觑,好生看他一看。”
  张龙,赵虎道:“我两个也佑他是好汉,亦不必你众位分付,但请放心。”
  杨志谢了众人。
  其馀多的银两尽送与杨志做盘缠,众人各自散了。
  卑里只说杨志同两个公人来到原下的客店里算还了房钱,饭钱,取了原寄的衣
  服,行李北,安排些酒食请了两个公人,寻医士赎了几个棒疮的膏药贴了棒疮,便
  同两个公人上路。
  三个望北京进发,五里单牌,十里支牌,逢州过县,买些酒肉,不时请张龙,
  赵虎吃。
  三个在路,夜宿旅馆,晓行驿道,不数日,来到北京,入得城中,寻个客店安
  下。
  原来北京大名府留守司,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有势。
  那留守唤作梁中书,讳世杰;他是东京当朝太师蔡京的女婿。
  当日是二月初九日。
  留守升厅。
  两个公人解杨志到留守司厅前,呈上开封府公文。
  梁中书看了。
  原在东京时也曾认得杨志。
  当下一见了,备问情繇。
  杨志便把高太尉不容复职,使尽钱财,将宝刀货卖,因而杀死牛二的实情,通
  前一一告禀了。
  梁中书听得大喜,当厅就开了枷,留在厅前听用,押了批迥与两个公人自回东
  京,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自在梁中书府中早晚殷听候使唤。
  梁中书见他谨勤,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
  恐众人不伏,因此,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
  中去演武试艺。
  当晚,梁中书唤杨志到厅前。
  梁中书道:“小人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自小习
  学。今日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
  梁中书大喜,赐与一副衣甲。
  当夜无事。
  次日,天晓,时当二月中旬,正值风和日暖。
  梁中书早饭己罢,带领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
  到得教场中。
  大小军卒并许多官员接见,就演武得前下马,到厅上正面撒着一把浑银交椅坐
  上。
  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
  校尉,正牌军,副牌军。
  前后周围恶狠狠地列着百员将校。
  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
  二人皆有万天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二声喏。
  却早将台上坚起一面黄旗来。
  将台两边,天右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发起擂来。
  品了三通画角,发了三通擂鼓,教场里面谁敢高声。
  又见将台上竖起一面净平旗来,前后五军一齐整肃。
  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只见鼓声响处,五百军列成两阵,军士各执器械
  在手。
  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梁中书传下
  令来,叫唤副牌军周谨向前听令。
  右阵里周谨听得呼唤,跃马到厅前,跳下马,插了枪,暴雷也似声个大喏。
  梁中书道:“着副牌军施逞本身武艺。”周谨得了将令,绰枪上马,在演武厅
  前,左盘右旋,右旋左盘,将手中枪使了几路。
  众人喝采。
  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杨志转过厅前,唱个大喏。梁中书道:
  “杨志,我知你原是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犯罪配来此间。即日盗贼猖狂,国家用
  人之际。你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得,便迁你充其职役。”
  杨志道:“若蒙恩相差遣,安敢有违钧旨。”
  梁中书叫取一匹战马来,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应付军器;教杨志披挂上马,与周
  谨比试。
  杨志去厅后把夜来衣甲穿了;拴束罢,带了头盔弓箭腰刀,手拿长枪,上马从
  厅后跑将出来。
  梁中书看了道:“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
  周谨怒道:“这个贼配军!敢来与我交枪!”
  谁知恼犯了这个好汉,来与周谨斗武。
  不因这番比试,有分教杨志在∶万马丛中闻姓名,千军队里夺头功。
  毕竟杨志与周谨比试,引出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青面兽北京斗武 急先锋东郭争功

  当时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门旗下,正欲交战交锋。
  只见兵马都监闻达喝道:“且住!”
  自上厅来禀复梁中书道:“复恩相∶论这两个比试武艺,虽然未见本事高低,
  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
  败致命。此乃於军不利。可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里,地下蘸了石灰,再
  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用枪杆厮搠;如白点多都当输。”
  梁中书道:“言之极当。”
  随即传今下去。
  两个领了言语,向这演武厅后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各换
  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
  那周谨跃马挺枪,直取杨志;这杨志也拍战马,捻手中枪,来战周谨。
  两个在阵前洋,来来往往,番番复复;搅做一团,纽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
  下马斗马。
  两个斗了四五十合,看周谨时,恰似打翻了豆腐的,斑斑点点,约有三五十处;
  看杨志时,只有左肩胛下一点白。
  梁中书大喜,叫换周谨上厅,看了迹,道:“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量你这
  般武艺,如何南征北讨?怎生做得正请受的副牌?教杨志替此人职役。”
  管军兵马都监李成上厅禀复梁中书道:“周谨枪法生疏,弓马熟娴;不争把他
  来退了职事,恐怕慢了军心。再教周谨与杨志比箭如何?”
  梁中书道:“言之极当。”
  再传下将令来,叫杨志与周谨比箭。
  两个得了将令,都插了枪,各关了弓箭。
  杨志就弓袋内取出那张弓来,扣得端正,擎了弓,跳上马,跑到厅前,立在马
  上,久身禀复道:“恩相,弓箭发处,事不容情;恐有伤损,乞请钧旨。”
  梁中书道:“武夫比试,何虑伤残?但有本事,射死勿论。”
  杨志得令,回到阵前。
  李成传下言语,叫两个比箭好汉各关与一面遮箭牌防护身体,两个各领了遮箭
  防牌,绾在臂上,杨志说道:“你先射我三箭,后却还你三箭。周谨听了,恨不得
  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识破了他手段,全不把他为事。当时
  将台上早把青旗麾动,杨志拍马望南边去。周谨纵马赶来,将缰绳搭在马鞍上,左
  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杨志后心飕地一箭。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
  霍地一闪,去镫里藏身,那枝箭早射个空。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却早慌了;再去壶
  中急取第二枝箭来,搭上了弓弦,觑的杨志较亲,望后心再射一箭。杨志听得第二
  枝箭来。却不去镫里藏身∶那枝箭风也似来,心杨志那时也取弓在手,用弓梢只一
  拨,那枝箭滴溜溜拨下草地里去了。周谨见第二枝箭又射不着,心里越慌。杨志的
  马早跑到教场尽头;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转身望正厅上走回来。周谨也把马只一
  勒,那马也跑回,就势里赶将来。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撮钹相似,
  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周谨再取第三枝箭搭在弓弦上,扣得满满地,尽平生气
  力,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只一箭射将来。杨志听得弓弦响,纽回身,就鞍上
  把那枝箭只一绰,绰在手里,便纵马入演武厅前,撇下周谨的箭。梁中梁书见了,
  大喜,便下号令,却叫杨志也射周谨三箭。将台上又把青旗麾动。周谨撇了弓箭,
  拿了防牌在手,拍马望南而走。杨志在马上把腰只一纵,略将脚一拍,那马泼喇喇
  的便赶。杨志先把弓虚扯一扯,周谨在马上听得脑后弓弦响,扭转身来,便把防牌
  来迎,却早接个空。周谨寻思道:“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他第二枝箭再虚
  诈时,我便喝位了他,便算我赢了。”
  周谨的马早到教场南尽头,那马便转望演武厅来。
  杨志的马见周谨马跑转来,那马也便回身。

  杨志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来,搭在弓弦上,心里想道:“射中他后心窝,必至
  伤了他性命;我和他又没冤雠,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
  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包婴孩;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说时迟,那时快;
  一箭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
  那匹空马直跑过演武厅背后去了。
  众军卒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梁中书见了大喜,叫军政司便呈文案来,教杨志截替了周谨职役。
  杨志神色不动,下了马便向厅前来拜谢恩相,充其职役。
  不想阶下左边转上一个人来,叫道:“休要谢职!我和你两个比试!”
  杨志看那人时,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
  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直到梁中面前声了喏,禀道:“周谨患病未痊,精神不到,
  因此误输与杨志。小将不才,愿与杨志比试武艺。如若小将折半点便直与杨志,休
  教截替周谨便教杨志替了小将职役,虽死而不怨。”
  梁中书看时,不是别人,却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
  为是他性急,撮盐入火,为国家面上只要争气,当先厮杀∶以此人都叫他做急
  先锋。
  李成听得,便下将台来,直到厅前禀复道:“相公,这杨志既是殿司制使,必
  然好武艺,须矢周谨不是对手。正好与索正牌比试武艺,便见优劣。”
  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指望一力要抬举杨志,众将不伏;一发等他赢了
  索超,他们也死而无怨,却无话说。”
  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你与索超比试武艺,如何?”
  杨志禀道:“恩相将令,安敢有违。梁中书道:“既然如,此你去厅后换了装
  束,好生披挂。”
  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应用军器给与,就叫:“牵我的战马借与杨志骑。——小
  心在意,休觑得等闲。杨志谢了。自去结束。却说y角埙I索超道:“你却难比别人。
  周谨是你徒弟,先自输了,你若有些疏失,吃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我有一
  匹惯曾上阵的战马并一副披挂,都借与你。小心在意,休教折了锐气!”
  索超谢了,也自去结束。
  梁中书起身,走出阶前来。
  从人移转银交椅,直到月台栏干边放下。
  梁中书坐定,左右只候两行,奂打伞的撑开那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来盖
  定在梁中书背后。
  将台上传下将令,早把红旗招动,两边金鼓齐鸣,发一通擂,去那教场中两阵
  内各放了个炮。
  炮响处,索超跑马入阵内,藏在门旗下;杨志也从阵前跑马入军中,直到门旗
  背后,将台上又把黄旗招动,又发了一通擂。
  两军齐呐一声喊,教场中谁敢做声,静荡荡的。
  再一声锣响,扯起净平白旗,两下众官没一个敢走动胡言说话,静静地立着。
  将台上又青旗招动。
  只见第三通战鼓响处,去那左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闪出正牌军
  索超,直到阵前,兜住马,拿军器在手,果是英雄!但是∶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
  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
  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
  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右边阵内门旗下,看看分开鸾铃响处,杨志提手中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
  横着枪在手,果是勇猛!但是∶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
  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
  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
  浑铁点钢,枪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
  两边军将暗暗地喝采∶虽不知武艺如何,先见威风出众。
  正南上旗牌官拿着销金“令”字旗,骤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
  个俱各用心。如有亏误处,定行责罚;若是赢时,多有重。”
  二人得令,纵马出阵,都到教场中心。
  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
  索超忿怒,轮手中大斧,拍马来战杨志;杨志逞威,捻手中神枪来迎索超。
  两个在教场中间,将台前面。
  二将相交,各赌平生本事。
  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纵横,八支马蹄撩乱。
  两个斗到五十馀合,不分胜败,月台上梁中书看得呆了。
  两边众军官看了,喝采不迭。
  阵前上军士们递相厮觑,道:“我们做了许多年军,也曾出了几遭征,何曾见
  这等一对好汉厮杀!”
  李成,闻达,在将台上不住声叫道:“好斗!”
  闻达心上只恐两个内伤了一个,慌忙招呼旗牌官飞来与他分了。
  将台上忽的一声锣响,杨志和索超斗到是处,各自要争功,那里肯回马。
  旗牌官飞来叫道:“两个好汉歇了,相公有令!”
  杨志,索超,方才收了手中军器,勒坐下马,各跑回本阵来,立马在旗下看那
  梁中书,只等将令。
  李成,闻达,下将台来,直到月台下,禀复梁中书道:“相公,据说zZ艺一般,
  皆可重用。”
  梁中书大喜,传下将令,唤杨志,索超。
  旗牌官传令,唤两个到厅前,都下了马。
  小校接了二人的军器。
  两个都上厅来,躬身听令。
  梁中书叫取两锭白银两副表里来赏赐二人;就叫军政司将两个都升做管军提辖
  使;便叫贴了文案,从今日便参了他两个。
  索超,杨志,都拜谢了梁中书,将着赏赐下厅来,解了枪刀弓箭,卸了头盔衣
  甲,换了衣裳。
  索超也自去了披挂,换了锦袄。
  都上厅来,再拜谢了众军官。
  梁中书叫索超,杨志,两个也见了礼,入班做了提辖。
  众军卒打着得胜鼓,把着那金鼓旗先散。
  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看看红日西沉,筵席己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
  马头前摆着这两个新参的提辖,上下肩都骑着马,头上都带着红花,迎入东郭
  门来。
  两边街道,扶老携幼,都看了欢喜。
  梁中书在马上问道:“你那百姓欢喜为何?”
  众老人都跪了禀道:“老汉等生在北京,长在大名,从不曾见今日这等两个好
  汉将军比试!今日教场中看了这般敌手,如何不欢喜!”
  梁中书在马上听了喜。
  必到府中,众官各自散了。
  索超自有一斑弟兄请去作庆饮酒。
  杨志新来,未有相识,自去梁府宿歇,早晚殷听候使唤,都不在话下。
  且把这闲话丢过,只说正话。
  自东郭演武之后,梁中书十分爱惜杨志,早晚与他并不相离,月中又有一分请
  受,自渐渐地有人来结识他。
  那索超见了杨志手段高强,心中也自钦伏。
  不觉光阴迅速,又早春尽夏来。
  时逢端午,蕤宾节至。
  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后堂家宴,庆贺端阳。
  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道:“相公自从山身,今日为一统帅,掌握
  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
  梁中书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
  力,感激不尽!”
  蔡夫人道:“相公既知我父恩德,如何忘了他生辰?”
  梁中书道:“下官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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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06-11-05
第十五回 杨志押送金银担 吴用智取生辰纲

当时公孙胜正在阁儿里对晁盖说这北京生辰纲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只见一个人从
外面抢将入来揪住公孙胜,道:“你好大胆!却才商议的事,我都知了也!”

那人却是智多星吴学究。

晁盖笑道:“教授休取笑,且请相见。”

两个叙礼罢,吴用道:“江湖上久闻人说入云龙公孙胜一清大名,不期今日此处得
会。”

晁盖道:“这位秀士先生便是智多星吴学究。”

公孙胜道:“吾闻江湖上人多曾说加亮先生大名。岂知缘法却在保正庄上得会。只是
保正疏财仗义,以此天下豪杰都投门下。”

晁盖道:“再有几个相识在里面,一发请进后堂深处相见。”

三个人入到里面,就与刘唐,三阮,都相见了。

众人道:“今日此一会应非偶然,须请保正哥哥正面而坐。”

晁盖道:“量小子是个穷主人,怎敢占上!”吴用道:“保正哥哥年长。依着小生,
且请坐了。”

晁盖只得坐了第一位。

吴用坐了第二位。

公孙胜坐了第三位。

刘唐坐了第四位。

阮小二坐了第五位。

阮小五坐了第六位。

阮小七坐了第七位。

却才聚义饮酒,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

吴用道:“保正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脊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
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前日所说央刘兄去探听路程从那里来,今日天晚,来早便请登
程。”

公孙胜道:“这一事不须去了。贫道已打听知他来的路数了,只是黄泥冈大路上
来。”

晁盖道:“黄泥冈东十里路,地名安桨村,有一个闲汉叫做“白日鼠”白胜,也曾来
投奔我,我曾赍助他盘缠。”

吴用道:“北斗上白光莫不是应在这人?自有用他处。”

刘唐道:“此处黄泥冈较远,何处可以容身?”

吴用道:“只这个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亦还要用了白胜。”

晁盖道:“吴先生,我等还是软取?却是硬取?”

吴用笑道:“我已安排定了圈套,只看他来的光景;力则力取,智则智取。我有一条
计策,不知中你们意否?如此如此。”晁盖听了大喜,颠着脚,道:“好妙计!不枉了称
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懊计策!”吴用道:“休得再提。常言道∶“隔墙须有
耳,窗外岂无人?”只可你知我知。”

晁盖便道:“阮家三兄且请回归,至期来小庄聚会。吴先生依旧自去教学。公孙先生
并刘唐只在敝庄权住。”

当日饮酒至晚,各自去客房里歇息。

次日五更起来,安排早饭吃了,晁盖取出三十两花银送与阮家三兄弟,道:“权表薄
意,切勿推却。”

三阮那里肯受。

吴用道:“朋友之意,不可相阻。”

三阮方才受了银两。

一齐送出庄外来。

吴用附耳低言道:“这般这般,至期不可有误。”

三阮相别了,自回石碣村去。

晁盖留住公孙胜,刘唐在庄上。

吴学究常来议事。

卑休絮烦。

却说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了十万贯庆贺生辰礼物完备,选日差人起程。

当下一日在后堂坐下,只见蔡夫人问道:“相公,生辰纲几时起程?”

梁中书道:“礼物都已完备,明后日便可起身,只是一件事在踌躇未决。”

蔡夫人道:“有甚事踌躇未决?”

梁中书道:“上年费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东京去,只因用人不着,半路被贼人
劫将去了,至今获;今年帐前眼见得又没个了事的人送去,在此踌躇未决。”

蔡夫人指着阶下,道:“你常说这个人十分了得,何不着他委纸领状送去走一遭?不
致失误。”

梁中书看阶下那人时,却是青面兽杨志。

梁中书大喜,随即唤杨志上厅,说道:“我正忘了你。你若与我送生辰纲去,我自有
抬举你处。”

杨志叉手向前,禀道:“恩相差遣,不敢不依。只不知怎地打点?几时起身?”

梁中书道:“着落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帐前十个厢禁军,监押着车;每辆上各插
一把黄旗,上写着“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跟着。三日内便要起身
去。”

杨志道:“非是小人推托。其实去不得。乞钧旨别差英雄精细的人去。”

梁中书道:“我有心要抬举你,这献生辰纲的札子内另修一封书在中间,太师跟前重
重保你,受道勒令回来。如何倒生支词,推辞不去?”

杨志道:“恩相在上,小人也曾听得上年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岁途中盗贼
又多;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
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便兼单身客人,亦不敢独自
经过。他知道是金银宝物,如何不来抢劫!枉结果了性命!以此去不得。”

梁中书道:“恁地时多着军校防护送去便了。”

杨志道:“恩相便差一万人去也不济事;这厮们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先走了
的。”

梁中书道:“你这般地说时,生辰纲不要送去了?”

杨志又禀道:“若依小人一件事,便敢送去。”

梁中书道:“我既委在你身上,如何不依;你说:“杨志道:“若依小人说时,并不
要车子,把礼物都装做十馀条担子,只做客人的打扮;行货也点十个壮健的厢禁军,却装
做脚夫挑着;只消一个人和小人去,却打扮做客人,悄悄连夜上东京交付,恁地时方
好。”

梁中书道:“你甚说得是。我写书呈,重重保你,受道诰命回来。”

杨志道:“深谢恩相抬举。”

当日便叫杨志一面打拴担脚,一面选拣军人。

次日,叫杨志来厅前伺候,梁中书出厅来问道:“杨志,你几时起身?”

杨志禀道:“告覆恩相,只在明早准行,就委领状。”

梁中书道:“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拍你不知头路,特地
再教公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

杨志告道:“恩相,杨志去不得了。”

梁中书道:“礼物都己拴缚完备,如何又去不得?”

杨志禀道:“此十担礼物都在小人身上,和他众人都由杨志,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
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亦依杨志提调;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是夫
人行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公,倘或路上与小人别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争执得?若误
了大事时,杨志那其间如何分说?”

梁中书道:“这个也容易,我叫他三个都听你提调便了。”

杨志答道:“若是如此禀过,小人情愿便委领状。倘有疏失,甘当重罪。”

梁中书大喜道:“我也不枉了抬举你!真有见识!”

随即唤老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出来,当厅分付,道:“杨志提辖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
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三人和他做伴
去,一路上,早起,晚行,住,歇,都要听他言语,不可和他别拗。夫人处分付的勾当,
你三人自理会。小心在意,早去早回,休教有失。”

老都管一一都应了。

当日杨志领了,次日早起五更,在府里把担仗都摆在厅前。

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又将一小担财帛,共十一担,拣了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都做脚夫
打份。

杨志戴上凉笠儿,穿着青纱衫子,系了缠带行履麻鞋,跨口腰刀,提条朴刀。老都管
也打扮做个客人模样。

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

各人都拿了条朴刀,又带几根藤条。

梁中书付与了札付书呈。

一行人都吃得饱了,在厅上拜辞了。

梁中书看军人担仗起程。

杨志和谢都管两个虞候监押着,一行共是十五人,离了梁府,出得北京城门,取大路
投东京进发。

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热难行。

这一行人要取六月十五日生辰,只得路上行。

自离了这北京五七日,端的只是起五更,趁早凉便行;日中热时便歇。

五七日后,人家渐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

杨志却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

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又重,无有一个稍轻,天气热了,行不得;见着林子便要去歇
息。

杨志赶着催促要行,如若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

两个虞候虽只背些包里行李,也气喘了行不上。

杨志便嗔道:“你两个好不晓事!这干系须是俺的!你们不替洒家打这夫子,却在背
后也慢慢地挨!这路上不是要处!”

那虞候道:“不是我两个要慢走,其实热了行不动,因此落后。前日只是趁早凉走,
如今恁地正热里要行,正是好歹不均匀!”

杨志道:“你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前日行的须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尴尬去处,若不
日里赶过去,谁敢五更半夜走?”

两个虞候口里不言,肚中寻思:“这厮不直得便骂人!”

杨志提了朴刀,拿着藤条,自去赶那担子。

两个虞候坐在柳阴树下等得老都管来;两个虞候告诉道:“杨家那厮强杀只是我相公
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会做大!”

老都管道:“须是相公当面分付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这两日也看
他不得。权且耐他。”

两个虞候道:“相公也只是人情话儿,都管自做个主便了。”

老都管又道:“且耐他一耐。”

当日行到申牌时分,寻得一个客店里歇了。

那十一个厢禁军两汗通流,都叹气吹嘘,对老都管说道:“我们不幸做了军健!情知
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这两日又不拣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
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

老都管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

那众军汉道:“若是似都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

又过了一夜。

次日,天色未明,众人起来,都要乖凉起身去。

杨志跳起来,喝道:“那里去!且睡了!却理会!”

众军汉道:“趁早不走,日里热时走不得,却打我们!”

杨志大骂道:“你们省得甚么!”

拿了藤条要打。

众军忍气吞声,只得睡了。

当日直到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饭走。

一路上赶打着,不许投凉处歇。

那十一个厢禁军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两个虞候在老都管面前絮絮聒聒地搬口,老都
管听了,也不着意,心内自恼他。

卑休絮烦。

似此行了十四五,日那十四个人没一个不怨怅杨志。

当日客店里辰牌时分慢慢地打火吃了早饭行,正是六月初四日时节,天气未及晌午,
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其日十分大热,当日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
却监着那十一个军汉。

约行了二十馀里路程,那军人们思量要去柳阴树下歇凉,被杨志拿着藤条打将来,喝
道:“快走!教你早歇!”

众军人看那天时,四下里无半点云彩,其实那热不可当。

杨志催促一行人在山中僻路里行。

看看日色当午,那石头上热了脚疼,走不得。

众军汉道:“这般天气热,兀的不晒杀人!”

杨志喝着军汉道:“快走!赶过前面冈子去,却再理会。”

正行之间,前面迎着那土冈子。

一行十五人奔土冈子来,歇下担仗,十四人都去松林树下睡倒了。

杨志说道:“苦也!这里是甚么去处,你们却在这里歇凉!起来快走!”

众军汉道:“你便利做我七八段也是去不得了!”

杨志拿起藤条,劈头劈脑打去。

打得这个起来,那个睡倒,杨志无可奈何。

只见两个虞候和老都管气喘急急,也巴到冈子上松树下坐下喘气。

看这杨志打那军健,老都管见了,说道:“提辖!端的热了走不得!休见他罪过!”

杨志道:“都管,你不知。这里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泥冈,闲常太平时
节,白日里兀自出来劫人,休道是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

两个虞候听杨志说了,便道:“我见你说好几遍了,只管把这话来惊吓人!”老都管
道:“权且教他们众人歇一歇,略过日中行,如何?”

杨志道:“你也没分晓了!如何使得?这里下冈子去,兀自有七八里没人家。甚么去
处。敢在此歇凉!”

老都管道:“我自坐一坐了走,你自去赶他众人先走。”

杨志拿着藤条,喝道:“一个不走的吃他二十棍!”

众军汉一齐叫将起来。

数内一个分说道:“提辖,我们挑着百十斤担子,须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
当人!便是留守相公自来监押时,也容我们说一句。你好不知疼痒!只顾逞辩!”

杨志骂道:“这畜生不殴死俺!只是打便了!”

拿起藤条,劈脸又打去。

老都管喝道:“杨提辖!且住!你听我说。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门下军官见了
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
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得地逞能!休说y甯O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
的,心合依我劝一劝!只顾把他们打,是何看待!”

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

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

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

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

杨志却待要回言,只见对面松林里影着一个人在那里舒头探脑价望。

杨志道:“俺说甚么,兀的不是歹人来了!”

撇下藤条,拿了朴刀,赶入松林里来,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怎敢看俺的行
货!”

赶来看时,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六个人,脱得赤条条的,在那里乘
凉;一个鬓边老大一搭朱砂记,拿着一条朴刀。

见杨志赶入来,七个人齐叫一声“阿也,”都跳起来。

杨志喝道:“你等是甚么人?”

那七人道:“你是甚么人?”

杨志道:“你等小本经纪人,偏俺有大本钱?”

那七人问道:“你颠倒问!我等是小本经纪,那里有钱与你!”

杨志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

那七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打从这里经过,听得多
人说这里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一头自道:“我七个只有些枣子,别
无甚财务,只顾过冈子来。”

上得冈子,当不过这热,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有人上冈子来。

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

”杨志道:“原来如此。也是一般的客人。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赶来
看一看。”

那七个人道:“客官请几个枣子了去。”

杨志道:“不必。”

提了朴刀再回担边来。

老都管坐着,道:“既是有贼,我们去休。”

杨志说道:“俺只道是歹人,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

老都管别了脸对众军道:“似你方才说时,他们都是没命的!”

杨志道:“不必相闹;俺只要没事,便好。你们且歇了,等凉此走。”

众军汉都笑了。

杨志也把朴刀插在地上,自去一边树下坐了歇凉。

没半碗饭时,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冈子来;唱道∶赤日炎炎似
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松林里头歇下担
桶,坐地乘凉。

众军看见了,便问那汉子道:“你桶里是什么东西?”

那汉子应道:“是白酒。”

众军道:“挑往那里去?”

那汉子道:“挑出村里卖。”众军道:“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道:“五贯足钱。”

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

正在那里凑钱,杨志见了喝道:“你们又做甚么?”

众军道:“买碗酒吃。”

杨志调过朴刀杆便打,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

众军道:“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

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得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
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你这客官好不晓事!早是我不卖与你吃,——却说
出这般没气力的话来!”

正在松树边闹动争说,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你
们做甚么闹?”

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个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
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个客官道我酒里有甚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

那七个客人说道:“呸!我只道有歹人出来。原来是如此。说一声也不打紧。我们正
想酒来解渴,既是他疑心,且卖一桶与我们吃。”

那挑酒的道:“不卖!不卖!”

这七个客人道:“你这鸟汉子也不晓事!我们须不曾说yA。你左右将到村里去卖,不
般还你钱,便卖些与我们,打甚么要紧?看你不道得舍施了茶汤,便又救了我们热渴。”

那挑酒的汉子便道:“卖一桶与你不争,只是被他们说的不好——又没碗瓢舀吃。”

那七人道:“你这汉子忒认真!便说了一声,打甚么要紧?我们自有瓢在这里。”

只见两个客人去车子前取出两个椰瓢来,一个捧出一大捧枣子来。

七个人立在桶边,开了桶盖,轮替换着舀那酒吃,把枣子过口。

无一时,一桶酒都吃尽了。

七个客人道:“正不曾问你多少价钱?”

那汉道:“我一了不说价,五贯足钱一桶,十贯一担。”

一个客人把钱还他,一个客人便去揭开桶盖兜了一瓢,拿上便吃。

那汉去夺时,这客人手拿半瓢酒,望松林里便去,那汉赶将去。

只见这边一个客人从松林里走将出来,手里拿一个瓢,便来桶里舀了一瓢。

那汉看见,抢来劈手夺住,望桶里一倾,便盖了桶盖,将瓢望地下一丢,口里说道:
“你这客人好不君子相!戴头识脸的,也这般罗噪!”

那对过众军汉见了,心内痒起来,都待要吃。

数中一个看着老都管道:“老爷爷,与我们说一声!那卖枣子的客人买他一桶吃了,
我们胡乱也买他这桶吃,润一润喉也好,其实热渴了,没奈何;这里冈子上又没讨水吃
处。老爷方便!”

老都管见众军所说,自心里也要吃得些,竟来对杨志说:“那贩枣子客人已买了他一
桶吃,只有这一桶,胡乱教他们买吃些避暑气。冈子上端的没处讨水吃。”杨志寻思道:
“俺在远远处望这厮们都买他的酒吃了;那桶里当面也见吃了半瓢,想是好的。打了他们
半日,胡乱容他买碗吃罢。”

杨志道:“既然老都管说了,教这厮们买吃了,便起身。”

众军健听这话,凑了五贯足钱,来买酒吃。

那卖酒的汉子道:“不卖了!不卖了!这酒里有蒙汗药在里头!”

众军陪着笑,说道:“大哥,直得便还言语?”

那汉道:“不卖了!休缠!”

这贩枣子的客人劝道:“你这个鸟汉子!他也说得差了,你也忒认真,连累我们也吃
你说了几声。须不关他众人之事,胡乱卖与他众人吃些。”

那汉道:“没事讨别人疑心做甚么?”这贩枣子客人把那卖酒的汉子推开一边,只顾
将这桶酒提与众军去吃。

那军汉开了桶盖,无甚舀吃,陪个小心,问客人借这椰瓢用一用。

众客人道:“就送这几个枣子与你们过酒。”

众军谢道:“甚么道理!”

客人道:“休要相谢。都一般客人。何争在这百十个枣子上?”

众军谢了。

先兜两瓢,叫老都管吃一瓢,杨提辖吃一瓢。

杨志那里肯吃。

老都管自先吃了一瓢。

两个虞候各吃一瓢。

众军汉一发上。

那桶酒登时吃尽了。

杨志见众人吃了无事,自本不吃,一者天气甚么热,二乃口渴难煞,拿起来,只吃了
一半,枣子分几个吃了。

那卖酒的汉子说道:“这桶酒被那客人饶了一瓢吃了,少了你些酒,我今饶了你众人
半贯钱罢。”

众军汉凑出钱来还他。

那汉子收了钱,挑了空桶,依然唱着山歌,自下冈子去了。

那七个贩枣子的客人立在松树傍边,指着这一十五人,说道:“倒也!倒也!”

只见这十五个人,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都软倒了。

那七个客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都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
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遮盖好了,叫声“聒噪”,一直望黄泥冈下推去了。杨志口里只
是叫苦,软了身体,挣扎不起,十五个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七个人把这金宝装了去,只是起
不来,挣不动,说不得。

我且问你∶这七人端的是谁?不是别人,原来正是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
这七个。

却才那个挑酒的汉子便是白日鼠白胜。

却怎地用药?原来挑上冈子时,两桶都是好酒,七个人先吃了一桶,刘唐揭起桶盖,
又兜了半瓢吃,故意要他们看着,只是叫人死心塌地,次后吴用去松林里取出药来,抖在
瓢里,只做走来饶他酒吃,把瓢去兜时,药已搅在酒里,假意兜半瓢吃;那白胜劈手夺来
倾在桶里∶这个便是计策。

那计较都是吴用主张。

这个唤做“智取生辰纲。”

原来杨志吃得酒少,便醒得快;爬将起来,兀自捉脚不住;看那十四个人时,口角流
涎,都动不得。

杨志愤闷道:“不争你把了生辰纲去,教俺如何回去见梁中书,这纸领状须缴不
得。”

——就扯破。”

——“如今闪得俺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待走那里去?不如就这冈子上寻个死处!”

撩衣破步,望着黄泥冈下便跳。

正是∶断送落花三月雨,摧残杨柳九秋霜。毕竟在黄泥冈上寻死,性命如何,且听下 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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