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艺倾城

如题所述

绝艺倾城(三)
发布时间:2013-07-19 22:51 来源:互联网 作者:小天使 浏览次数:2770次

第三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顾连城今日较往常老实低调,不单是担心身份被拆穿,更是因为刚开宴时她便感受到坐于上首的皇帝投来的灼灼目光。席间,她偷瞟了他几眼,果见他与那日在浮碧亭中所见的男子相貌相同。当初猜测他不过是宫内身份低微的乐师,后听了王府下人们的传言,她隐约猜出他的身份,今日相见并未让她觉得震惊。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何当日他要以那副打扮去见楚双璧?
顾连城思绪繁乱,想到皇帝身边的那位绣贵妃又是郑锦瑟的胞姐,对于皇帝与楚双璧的事情多少会有些了解,加之楚双璧嫁给了胞妹心爱之人,她必然会对此耿耿于怀。思及此,顾连城不禁感觉后背泛起阵阵凉意,这样气氛诡异的场合,实在是不适合再待下去。
顾连城一向酒量不佳,往日常被师兄弟们笑称为“五杯倒”。方才她随着众人饮了不满三杯,头脑尚是清醒,但为免酒后失态她也只能继续发挥戏子的演技来。但见她悄然靠向稳坐于身侧的齐澈,未及贴近他的肩膀,身子便摇摇欲坠地倒向酒桌,好在齐澈反应灵敏及时地将她揽入怀中。
“你这是怎么了?”握上她微凉的手,齐澈悄声而问,垂下眼帘却见她两腮酡红,双眸微睁,这娇憨可人的醉态顿时让他心跳加快。他既惊讶又疑惑,往日在宫中见她并未觉得有这样的感觉,而今只要靠近她,他的内心却会产生莫名的悸动,难道果真是许久没唤人侍寝的缘故?
坐于上首的皇帝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倒是有心解围,但早已察觉身旁的郑锦绣今日对楚双璧格外关注,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他不想因他的关注而令她受到伤害,迄今为止,他带给她太多伤害了。
郑锦绣见状倒是不曾发难,只是默然地瞧着面色微红、不知所措的齐澈,原本微翘的嘴角渐渐下沉,眸间掠过一丝不快。她稍微侧脸望向举杯而饮的皇帝,心里的怨怼更浓。
“皇上您瞧!”郑锦绣换了副笑脸抬手向齐澈所坐的方向一指,“没曾想敬王妃竟如此不胜酒力,才开宴没多久便醉成这般,不如让宫人扶她到偏殿歇息片刻,顺便饮些醒酒汤,您说可好?”
她装作一副温和体贴的模样。这楚双璧是皇帝心尖上的人,让她不得不做出违心之举以博皇帝欢心。
皇帝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解围,见郑锦绣如此细心体贴心中尤为感动,朝她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那就由你来安排吧。”
郑锦绣闻言,朝立于身后的女官青萝使了个眼色。
正当齐澈不顾众人目光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顾连城时,女官青萝引了两名宫人上前对他耳语了几句,随即扶了顾连城往偏殿去了。
楚云见状,心中有些担忧,坐了不多时便寻了个借口离了席。
心思缜密的齐澈料想这或许是皇帝与楚双璧先前的计划,她佯装酒醉离席,想必过一会儿皇帝也会借口离开与她幽会吧?心中虽有不甘,但他还是将她交由宫人带走,若是让这二人时不时地见上一面,想必更为加深对彼此的思念。最为折磨人的并非是长痛,而是未等伤口结痂再生生撕裂,那种痛楚更令人煎熬难耐!
思及此,齐澈只觉心头畅快了许多,方才内心的悸动早已被抛远。不过是相识了数月的女子,怎么能抵得过他与郑锦瑟多年的爱恋?他今生所爱的人,非郑锦瑟莫属!
齐澈悠闲地端着杯盏饮酒欣赏着宫伎们身姿曼妙的舞姿,眼睛的余光却时不时地瞄向上首的皇帝,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约莫等了半个多时辰,他见皇帝仍是心平气和地赏舞听乐,还时不时地与身边的郑锦绣说笑,不由得感到纳罕,难道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正暗自揣测,忽觉身后多了个人来,转头一瞧,是玉堂殿的守门太监一脸慌张地望着他,便满心不悦地问:“可是有事?”
“王爷,不好啦,敬王妃她……她落水啦……”那守门太监慌乱不已,却又不敢大声喧哗,半蹲半跪着凑过头哆嗦着说了。
齐澈闻言面色突变,来不及交代半句便迅速起身冲出了殿门,直引得在座众人纷纷侧目观望。皇帝见他匆匆而出,心内顿时涌上一股不祥之意,推开了亲自为他布菜的郑锦绣朝堂下尚未来得及退出的守门太监沉声地问:“到底是何事让敬王如此慌张?”
此言一出,乐师舞姬忙止乐停舞,原本热闹非凡的殿内顷刻间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那守门太监本就慌得直打哆嗦,又听皇帝亲口发问,直吓得瘫软在地。
匆匆赶来的大太监绕过屏风走到皇帝身边战战兢兢地说道:“回皇上,方才新月池那边来报,说是敬王妃不慎落水……”
他话未说完便见一向温文儒雅的皇帝面色顿时变得阴沉得可怕,忙又补上了句:“好在救得及时,目前并无性命之忧!”
坐于旁边的郑锦绣听后顿时面色发白,也顾不得拈酸吃醋,伸手扯了那太监的袍袖问:“如今敬王妃人在哪里?召太医瞧了没有?现在怎么样了?”
皇帝瞧她吓得面色惨白,又见座下众人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只是轻声向那太监交代了几句便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儒雅。他虽紧张楚双璧却不能像齐澈那样冲动,以免被人瞧出什么端倪,自此落下口舌。方才瞧见齐澈那副焦急的模样倒也不知真假,也许只是做戏给他瞧而已。
敬王妃落水的消息不过是宴中的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况且她并无性命之忧,因此这中秋晚宴很快便恢复了起初的热闹。
贵妃郑锦绣没料想皇帝竟如此镇定,明明他心内紧张担忧得不得了,而现在却摆出一副悠闲的神情听歌看舞,瞧上去好不自在。她小心翼翼地陪坐着,心里头却打起了鼓。虽说她恨不能让这楚双璧落水而亡,可是引了楚双璧去偏殿歇息的是自己身边的人,若真出了什么好歹,那她岂不是难辞其咎?而更令她感到惧怕的是,明明见楚双璧已醉得不省人事,这才不出多时却为何会落入离玉堂殿有些距离的新月池中?她越想越怕,这敬王妃落水事件好似是有人策划好了的一般,其幕后主使的目的可不就是要将今日无限荣光的她打入地狱?
齐澈匆匆奔入偏殿,不待殿内宫人相迎便绕过了锦绣屏风来到了里间。恰巧室内两名宫人正在为落水不醒的顾连城更衣,他这突然的闯入令她们惊慌不安,顿时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妃她怎么样了?”齐澈紧绷着一张俊脸冷声而问。
“回王爷,方才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王妃现在昏睡,也……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一名较为机灵的宫人紧攥着衣角上前一步战战兢兢地答道。
齐澈瞥了一眼床上面色惨白、昏睡不醒的顾连城,不自觉地长眉紧蹙,伸手接过宫人手中干净的衣袍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本王在这里便可。”
那两名宫人如得了特赦令般速速而退。
见室内再无他人,齐澈不由得松了口气,取了旁边矮几上的帕子坐于床边轻拭着顾连城濡湿的乌发。他动作轻柔小心,仿佛怕将沉睡的她吵醒,当巾帕沿着她的发丝缓缓下滑,直至她凝白的颈间,他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开宴前他无意听到了楚云与她的对话,心中有所怀疑,两人不似兄妹间正常对话。又见楚云紧张地将她拉向隐秘处商谈,难道真的如他所想?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丢下手中的帕子,揭开覆于她身上的锦被,一只手紧握着她的右臂低头细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她如雪的肌肤上有一点醒目的殷红,那早应该消失的贞洁象征实实在在地映入了他的眼帘。虽然他心中已有所怀疑,但面对这令人难以名状的现实,齐澈仍觉恍惚。他甚至想,也许皇帝与她并没有肌肤之亲,可是半年前他酒醉时无意撞见过楚双璧。当时他已听闻她与皇帝关系暧昧,因此借着醉意以言词羞辱,可没料想双眼满含泪水的她毫不留情地甩给他一巴掌,好在他反应敏捷及时地握住了她的胳膊。
也正是那时,他无意中见她滑落的广袖下并无象征处子的那抹嫣红。想必这件事情,除了皇帝与他,就连她的亲兄长楚云也不知道,所以楚云费尽心机找来的替代之人才会是完璧之身。原来皇帝与楚云并非合谋骗他,而是疼爱妹妹的楚云无奈之下使出的一步险棋,果真兄妹情深啊!
细心地为顾连城褪下濡湿的衣衫,齐澈用薄毯将她包裹密实,这才坐于榻边注视着她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睡颜。他暗叹着楚云的好手段,竟寻得到与他妹妹楚双璧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过这楚云自小是他的伴读,这么多年兄弟般的情谊,他必会拿捏得当。
关于楚云找人替嫁这件事,齐澈并不愿去追究。无论这女子是否是真的楚双璧,只要皇帝认为她是便好。只是可怜了这位不知名的女子,日后总要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但是不管她替嫁的原因如何,既然她做了这样的选择,必定要承受选择的后果。于她,他心中虽觉怜悯,却总不愿错过令皇帝痛苦的任何机会!就算他对她会心觉愧疚,但暗想着日后待她好些,也便算是补偿了。
顾连城不知做了多少个梦,梦见小时候落水,被呛得几乎窒息。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瞧中眼前透着些微的光亮,一个人脸渐渐靠近,是绣贵妃身边的侍女青萝。她的脸越来越清晰,乌亮的瞳孔中映着她苍白的面色。
“你是假的,你不是楚小姐,你是……你是个怪物……”她的脸因惊惧而扭曲,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待顾连城定睛一瞧,竟发现眼前的这张脸变成了她的师兄秦仲。那张俊秀的面容带着无尽的魅惑妖娆,微挑的薄唇一张一合:“连城,再怎么逃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望着那张妖娆的俊脸越发狰狞可怖,顾连城吓得失声大叫,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急得她冷汗直冒。须臾,那张脸渐渐地化成一张陌生的绝美面容,但见那一双杏眼泪光氤氲,苍白的面色更衬得她楚楚动人。顾连城心生怜悯,想要伸手去拭她眼角的泪水,却不料那顺颊而落的清泪竟成了斑斑血痕。
“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他是我的,是我的……”凄厉的女音响荡于耳边,蓦地一双森白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任她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耀眼刺目的阳光以及头顶那熟悉的素色水墨帐幔,顾连城微舒了口气,脑海中却是那晚落水前的一幕幕场景。
“王妃,您醒了?”守于床边的宝珠见她醒转,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不及顾连城应声,她忙朝着门外喊,“快去禀报王爷,王妃醒了!”
不多时便见一身鸦青长袍的齐澈疾步而入,待到他坐于床边,顾连城抢先开了口:“青萝呢?我记得是青萝在旁边伺候的。”
齐澈闻言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这才刚醒就惦记着别人,你先得好生将养,待身子好些了再提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我记得的,我记得她落水了,然后我去救她,我拽住了她的衣袍……我用力地拉啊,拽啊……”顾连城的眼神有些涣散,纵使她心内明白,可嘴上却止不住地说着,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她内心的恐惧与愧疚。
“她死了。”齐澈抬起食指贴上了她的唇,语气平静地回道。
听到青萝的死讯,顾连城的面色越发苍白,她伸手紧紧拽住齐澈的衣袍惊恐地问:“死了?竟然死了?我拼命拉住了她,拖她上岸……怎么会死呢?怎么会……”
齐澈见她面色惨白、情绪不稳,忙坐于床边柔声安慰:“这事原本就怪她不守宫规,竟违命引你去池边,就算是没有落水也要依宫规领罚,依旧是小命不保。你不必为一介下人担忧,先好生将养着,这两日宝珠日夜伺候着,你若再不醒,可要苦了她们了。”
听了他软语安慰,顾连城总算缓和了面色,仍是心有余悸地说道:“可她也是爹生娘养的,就算是身份卑微,怎么着也是人命一条。”
“命由天定,她的命乃是造化所致,怪不得别人,你且放宽心。贵妃娘娘已妥善安葬了她,这些小事情,无须你来操心。”齐澈边说边接过宝珠递上来的汤药,待宝婵扶顾连城倚着软枕坐了便亲自奉汤送药。
望着递到面前的药味浓郁的汤碗,顾连城顿觉面颊一热,忙伸手接了低声说:“有劳王爷了,我自己来。”
齐澈见她略带娇羞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复又想起昨晚她右臂所现的那抹朱砂,心内竟莫名地松了口气。既然她是楚云挑的人,自然对他无害,况且她天真憨直,少了官家女子的做作娇弱,再配上不俗的容貌,多少让他觉得动心。或许只止于心动,他心中所爱,唯有郑锦瑟一人。
见她皱眉将汤药一饮而尽,齐澈也放宽了心,柔声安慰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去。

顾连城半卧于床,瞥见顾连城昂藏的身影消失于门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想她为何如此倒霉,好不容易才逃脱师兄的魔爪,如今又落入楚云设下的圈套,还陷入了皇帝与王爷的争斗,上天待她可真是凉薄!
青萝之死,其实令她大感欣慰,这多亏了楚云。楚云离席后一路尾随,后来见她只是装醉,便趁四下无人,便借机上前探询。两人相约池边交谈,谁知在新月池边碰面的时候被警惕的青萝发现,意图告密。
楚云唯恐顾连城身份暴露,无奈之下便起了杀机,将青萝抛入池中,为免事情不可收拾,只好委屈了顾连城顺便把她也推入池中,并让她事后把戏做足,以免惹人生疑。
顾连城讶异于楚云的狠心,平常看他一派儒雅温润的模样,但为了他妹妹的幸福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样深沉的兄长之爱真真是令人惊叹又艳羡。如果秦仲也能如他一般,那么她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青萝死后,郑锦绣无比烦心,作为她贴身的侍女,青萝必会对楚双璧心生怨怼,只是没料到她如此不识实务地引楚双璧去了新月池。即使这些日子皇帝并未对郑锦绣起疑心,但她也一直惴惴不安,加之近日皇帝又总往皇后的宫中走动,令她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暗想这有可能是皇后设下的陷阱,除掉她身边的宫人,又离间了她与皇帝!只是她未曾想这个楚双璧为了皇后竟如此舍身卖命,往日真是小瞧了她。不过既然她嫁给了齐澈,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想整治她也并非难事!
顾连城因溺水而病了半月有余,帝后二人赐了好些珍稀药材,又赏了珍奇珠宝绫罗。这丰厚的赏赐被搬入府的当日,府内的下人简直惊得合不拢嘴,当年齐澈领兵平西南藩王之乱立了大功也未见如此丰厚的赏赐,而今这位王妃不过是落水卧床,竟得了如此厚重的赏赐,说起来还真是有违常理。
齐澈对此是心知肚明,却也不在意,皇帝越是如此,越说明他在乎楚双璧,这样他便也达成了目的。
落水以来,顾连城见齐澈心情颇佳,对自己也是温柔体贴,难免觉得受宠若惊,不过也因此放下心来,可见她的身份并不曾败露,接下来便可安心度日了。
谁知才没过几天清静日子,齐澈便带回一则不太好的消息,说是皇后请她入宫话家常。
顾连城颇为难地皱着眉头回绝,齐澈却在她的床边坐下,一双深邃的眼眸打量着她:“皇后向来与你亲如姐妹,你若贸然回绝,只怕不大好吧?”
“那你是希望我入宫?”顾连城知他早已了然如心,不由得反问。
齐澈听出她话中带着委屈,心头有些不舍,却执意想报复皇帝,不由得佯装无奈地叹道:“自古君臣有别,我又能有什么法子?”
顾连城悻悻地望着他,见他为难的样子,心头有些不忍,竟有些同情起他的处境来。略想了想,她只得点头答应。
顾连城时常入宫之事,早已是后宫众人皆知的秘密。各宫主子下人早已心知肚明,早先楚双璧未嫁入王府便常出入宫中,深得皇帝宠爱。若不是半途杀出个敬王爷,只怕早已是这宫中的主子之一了。如今她虽嫁给了敬王,但一切有贤德的皇后操持,与皇帝入宫相会也并非难事,况且敬王乃皇帝胞弟,就算心有不满,又能如何?即使他身份高贵,可坐拥着大好山河的唯有皇帝齐襄一人。
中秋已过,秋寒越发浓重,顾连城由宫人引着去往了昭阳宫的后殿滴翠轩,可当进入殿中,鼻尖掠过并不陌生的龙涎香时,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哪里是皇后召见,分明是皇帝……
她再愚钝也不会不明白这其中曲折,想必这后殿是往日楚双璧与皇帝幽会的地点。那位贤德的皇后为了能稳住自己在宫中的地位,刻意当起了月老为她与皇帝牵红线,真是用心良苦。如今可苦了她,若她对皇帝避之不见当场而逃,必会引人生疑,可若是不逃,仍旧会惹人怀疑,陷入了这进退的两难的境地,她到底要如何是好?
立于原地良久,一位年纪尚轻的太监前来引顾连城入内。顾连城无计可施,也只能听天由命地随那小太监入了内室。
她原以为这里既是皇帝与楚双璧的幽会之地,必定奢华富贵,然而一入室内,却觉这里装饰淡雅,丝毫没有奢靡之气。
“双儿,你来啦?”没待她回过神,一身青衫的皇帝回头望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带着一丝欣喜,与那日家宴中威严冷峻的他判若两人。
“过来瞧瞧,你还记得这些画吗?”皇帝朝她招了招手,语意柔和地说。
顾连城见他俊朗儒雅的面容透着无尽的温柔,乖乖地走到书桌面前,低头瞧着平铺于桌面的画卷,不由得愣了神。但见那装裱得细致的卷轴上一位美人衣袂飘飘,那妆容精致的人正是楚双璧。
“那时我们第一次在宫中相遇,你在亭边俯头喂鱼,我才刚步入亭中,你转身而望,回眸的刹那,我一时恍惚,竟以为你是天上的谪仙……”
顾连城见他用手轻抚着画,深情地诉说着,瞬间明白了为何楚双璧眼中只有皇帝一人,因为她得到了他如此深沉的爱,也许是这后宫诸妃都未曾得到的。
皇帝缓缓地说着,随手又翻出一卷画轴,画上的人穿着泛白的青衫负手而立,松散束于脑后的长发被风拂起,澄澈乌亮的眼眸饱含深情,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儒雅。
“还记得吗?我在为你画了那幅小像后,不出两日,你便带了这画前来,这画中的人便是你初见时的我。当时你只道我是宫中一介乐师,我亦不知你是楚家小姐,我们二人相谈甚欢。有时候我在想,若我真不是一国之主那该有多好,那样也不会送郑锦瑟远嫁,三弟也不会恨我,而你也不会嫁入他府……”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起身紧紧地拥住了认真倾听的顾连城。他将下巴轻搁在她的额头,低低絮语着:“有时候我真希望一醒来便逃离这偌大空虚的皇宫,带着你隐于山林,过平静恬淡的日子。我自小体弱,文武皆不及三弟,若不是祖训立长子为储君,或许我会和你相守不离!”
顾连城原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帝养尊处优,拥有无上的权力,听了他这番话后,她暗叹世事不过如此,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便有什么样的苦恼。
她不是楚双璧,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他,更不适应他宽厚的怀抱。正寻思着要如何脱离他的束缚,却不料他苍白忧郁的俊颜倏然压下,继而微凉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缓缓地顺着她的眉眼、鼻梁,一路划向她的唇边。

顾连城顿时惊慌失措,奋力挣扎着逃离他的怀抱,却忽觉腰间一紧,被他牢牢地缚于身前。他的唇贴向她的,唇齿纠缠,几乎令她窒息,不知不觉间,腰间的玉带也被拽落,柔滑的宫装瞬间滑至肩侧。
顾连城无端被齐襄这番轻薄,心中又恼又羞,挣扎着用尽全力推开他,迅速地裹好滑落的衣袍,缩于书架边愤然而说:“我如今承蒙皇上赐婚嫁入敬王府,虽然往日我与皇上相敬相爱,可现在身份境地有所不同,您这般作为可谓于理不符。更何况敬王求婚有因,您也是心知肚明,若今日您还如以往那般待我,倒叫我如何向敬王爷交代?他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我身处王府与之周旋已属不易,您将我置于此等境地,还嫌我不够落魄凄惨吗?”
这番话,她是为楚双璧而说,更是为自己而说。她恨师兄秦仲,更厌恶将她送入王府的楚云。忽而想起那日齐澈无奈又为难的神情,她忽地对皇帝也生出了浓厚的怨怼之心。
“双儿……”齐襄听她这番刺耳的言语,难免觉得惊讶。望着往日温柔似水的楚双璧在他面前犀利而语,除却讶异,更多的却是愧疚,是他将她逼到了如此地步却还不能放手!
“皇上,为了您也为了我着想,请您不要再召我入宫了。”顾连城整好衣衫后愤愤地盯了他一眼便转身而逃。
为了避人耳目,顾连城专拣偏僻的宫道走,一时也顾不得辨明路途,茫然间穿过一处垂花拱门拐上了抄手游廊,没跑出几步却撞上了一人。
“楚双璧!”来人扶住险些摔倒的她诧异地问。
顾连城站定身子抬头一瞧,竟是齐澈,顿时又惊又喜:“你……你怎么也在宫中?”
“我……听闻太傅说七弟近日顽皮难教,因此特地来瞧瞧他。”齐澈极力掩饰内心的尴尬,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不知怎的,自打一早顾连城进宫他便觉得心情烦躁,又怕她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身份,一时忍耐不住便来了这宫中探看。
“那……那若是无事就先回府吧!”顾连城一刻也不愿在宫中多待,拉扯着齐澈的袍袖便要回府。
齐澈见她神情异,顿时心头一凛沉声而问:“你现在不是应待在皇后的宫中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被他这么一问,方才在滴翠轩的情景立即涌向脑海,顾连城觉得委屈心酸,又不能向他哭诉,只得强忍着眼泪故作平静地说:“方才听闻储秀宫出了些小事,皇后便往那儿去了。我因觉这附近景致不错,便独自过来瞧瞧。”
齐澈听后却是不信,紧盯着她半晌后突然拽过她的右臂掀开广袖一瞧,但见右臂间那颗朱砂仍旧嫣红刺目这才放下心来。
顾连城见状,慌忙挣开他,将手缩于宽大的袍袖之中,只觉双颊发热,肋下的那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方才齐澈这番举动,她虽不知其意,但见他紧紧盯着她手臂上的那一点朱砂,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冷意。想他这次入宫,并非是因为担心那位少年皇弟的课业,而是赶过来看戏来了。他明知皇后宣她入宫必有蹊跷,却偏偏毫不犹豫地让她前来,而现下却又匆匆赶来,到底是何用意?
齐澈见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忙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他的大手干燥温暖,顿让她觉得安心不少。小的时候,师兄也曾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北漠小镇的每一条热闹的大街,给她买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而不久前,正是他那双手,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顾连城被齐澈紧紧地牵着缓缓地往宫门行去,她一路心事重重,忽然间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在地,好在齐澈眼疾手快,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一时竟舍不得离开,忽然觉得鼻子发酸,泪珠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齐澈心知她在皇帝那儿受了委屈,却不好开口安慰,犹豫了良久这才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他觉得她有些可怜,被兄妹情深的楚云送入府中成为楚双璧的替代品,夹在他与皇帝之间进退不得。是的,他只是觉得她可怜而已,这些年来,他爱的只有郑锦瑟一人。自打得知她的身份之后,每次与她相处,他的内心总是如此作想。他不愿承认对她动了心,他不敢面对内心对她日渐加深的好感,唯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并未负了远在漳国的郑锦瑟。
回到王府,顾连城想起在宫中的事情,尤其是她当时在齐澈面前的失态表现,恨不能一拳砸晕自己。好在齐澈并未在意,待她仍如当初那般,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可他那种淡然平静的表情中却又夹杂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让她难以释怀。或许她的心中有些许期待,又或许因为他是她在京城最好的庇护,她有些明白,却只能装作不明白。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终究不能够在一起。他有他的挚爱,而她也有自己的目标,且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待梦醒了,一切也都会如烟云般飘散……
她虽是如此作想,可每每见了俊朗潇洒的齐澈,却总无法抑制内心的激越,许是相处久了,对他生了一些不寻常的情感吧。
温馨提示:答案为网友推荐,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