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诗词不多,满打满算不足100首,不过名篇佳作比例很高。其诗词不仅技艺高超,有些题材也十分大胆。一阕《浣溪沙》,就令有些道学家坐不住了。
中国诗词向来含蓄,尤其男女之情,描述更不能越半步雷池,稍有差池,便要惊为异类,道学家更要喊打喊杀,所以诗词言情,稍微大胆一点,有些人小心脏就受不了,一个有伤风化的帽子就要扣下来。
反映到文学创作上,面对描写“出格”的女作家,除了肆意恶评,一个搞不好就要被剥夺著作权,朱淑真就是个例子。她的《生查子》因混入欧阳修词集,给作品归属权带来长期的困扰。
像李清照这首《浣溪沙·闺情》,自问世之日,也是争评不断。
浣溪沙·闺情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应该说,全词格调欢快,语言秀丽,对热恋中少女的情态捕捉十分传神,是李清照闺情中不同于《如梦令》的名篇。
上片写女子的姿容和小心思,呈现的是一个好动爱美的妙龄少女形象。前两句状女子之形,重在脸、腮。写脸比荷花,写腮以鸦衬,既写出女子之娇美,又带出当时面额、双颊常贴纹饰的宋代风俗。因为“绣面”、“宝鸭”既是代称也可实指。这是词留下的时代印记。
通过前两句的铺叙,一个美少女的形象呼之欲出了,你看她一笑就像莲花盛开一样,多阳光多鲜活呀,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美,可她还这么隆重的收拾自己,各种打扮,难道只是她太自恋了吗?
第三句给了我们答案,原来是要约会情郎,迫不及待要见面的心情和爱意都写在脸上了呢,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更明显啊,所以深怕一泓秋波把自己出卖了。这一细节和微妙的心理真是绝妙。将青春期少女的敏感、细腻、多情,以及还会有所顾忌的羞涩,刻画得淋漓尽致。真可谓一句顶百句。
下阕词人将两人会面的情形一笔带过,并不详写,但能感觉到两人匆匆一面,依依不舍的样子。一个“恨”字也是憨态可掬,仿佛在撒娇。临了还嘱咐对方别忘了写信,至于下次见面,是这一次已经预定了,还是信里再说,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词写约会,应该说十分活泼健康,洋溢着青春的朝气,诉说着对美好爱情的陶醉,一派干净明丽,可就是这样的词,偏偏被有些诗论家斥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一时让人不知所云。
秉持此论的不是别人,正是跟李清照同一时代的诗评名家王灼,如果对这个名字不太熟悉的话,那么他的《碧鸡漫志》你应该有所耳闻,中国诗词批评史上经典之一。对苏轼开豪放一派极力褒扬,到易安居士这里,却摆足了道学家面孔,极尽口诛笔伐之能事。一句“眼波才动被人猜”他就受不了,认为是“夸张笔墨,无所羞畏”,简直了。在他笔下,另一个惨遭炮轰的是柳永。估计李清照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一向轻视的语言卑俗的柳永,在王灼这里,竟然成了一丘之貉。
以封建道德压制艺术,限制艺术表达,是我国古代传统,有所突破,是很冒险的事,现在看来,王灼等人过于一本正经,正是有了李清照这类勇于打破枷锁的人们,我们才能欣赏到诗词艺术的另一面。
王灼对李清照的横加指责,恶语相向,是没有道理的,李清照此词也足为赏心悦目的名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