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与曾国藩的权力交接细节:手腕老辣,干练明达

如题所述

1870年,天津教案,千头万绪,僵持不已,难以寸进。重压之下,曾国藩旧病复发。八月二十六日下午崇厚来到曾国藩行馆,传达罗淑亚的最后通牒,声称到次日(二十七日)四时,清方如无切实回答,法国公使及所有在京法国人将一并撤往上海。曾国藩听后大受刺激,“昏晕呕吐,左右扶入卧内,不能强起陪客”,“历三时之久,卧床不起,据医家云脉象沉重”。

八月二十八日,曾国藩自度病体不支,又一次想到了他的学生李鸿章。他希望朝廷命李鸿章带兵来天津,一方面可以武力震慑法方,表明中方的备战决心,另一方面,有着丰富外交经验的李鸿章还可以做曾国藩的助手,直接帮助他处理此事,了此一段残局。因此与崇厚密商后,曾国藩向朝廷建议:“若令李鸿章入陕之师移缓就急,迅赴畿疆办理,自为得力。”在同一天致李鸿章的信中,曾国藩更是发出“四顾茫茫,自阁下外,未知巨艰更将谁属”的感慨。崇厚也专上一折,说“曾国藩触发旧疾,病势甚重”,请再派重臣前来帮办。

接到东下天津的命令,李鸿章十分兴奋 。

“剿”捻结束后,朝廷一度采取“扬曾搁李”政策,居“头功”的李鸿章只获得协办大学士的虚衔。不仅如此,朝廷还命李鸿章入陕协助“剿回”,与极难相处的左宗棠打交道,李鸿章十分不愿意,消极应付,百般拖延。不料此时接到东调的命令,诚可谓天遂人愿。李鸿章在致丁日昌信中十分高兴地说:“在陕本为赘疣,借此销差,泯然无迹,一意驱车渡河。”

对于天津教案,李鸿章在局外观察已经很久了。早在曾国藩动身赴天津之前,就曾写信给李鸿章,请这位“熟悉夷情”的老部下出主意。李鸿章作为门生旧故,当然义不容辞, 因此他迅速回复,判断法国方面必定要求以中国官员抵命,而中国政府对此点肯定不能同意。如果发生战争,必然因此而起。所以他劝告老师,还是要做一定的军事准备 :“固不必张皇六师,致人疑衅,但防备不可不严,可否酌带劲旅护卫。” 应该说,李鸿章的判断是相当准确的。他敏锐地意识到,如果军事出现紧张,他有可能被老师调到天津附近 。

因此接到命令后,他就开始向河北方向进发。一边进发,他一边通过书信给老师提各种建议,准备充当老师的得力助手。

结果,还没等李鸿章到达河北,就接到了直隶总督的任命,他一下子接替老师,成了天下疆臣领袖。

李鸿章很快就于八月十二日赶到保定。然而,随后他便在保定逗留观望,徘徊不前。因为他不想一下子陷入到这个混乱的局面当中去 。在给朝廷的奏折中,他情词堂皇地宣称:直豫晋交界处间有游勇滋扰教堂,同时也为防陕西土匪回窜,必须暂驻保定以布置后路。同时还说自己身体不好,要先“调养肝疾”。

李鸿章深谙为官之道,他对曾国藩坦言相告,自己不愿“初政即犯众恶”。因此想让曾国藩在这个烂泥塘中先给他理清基础,特别是解决好缉拿凶手这个最难的问题,自己再下水 。

此时,天津教案的缉凶正处于最关键阶段。

接到两江总督的任命,曾国藩本可借此脱身,但是朝廷同时又命令他:“刻下交卸在即,务当遵奉昨日谕旨,严饬地方文武员弁将在逃首要各犯尽数构获。”要求他先把缉凶的事办好,才能离开。 曾国藩也主动在奏折中陈明他不会推卸责任:“目下津案尚未就绪,李鸿章到津接篆以后,臣仍当暂留津郡,会同办理,以期仰慰圣厘。 ”严命之下,曾国藩加大办案力度,到八月十九日,已经拿获疑犯八十多人。但是在这些人中如何定出凶犯,仍然极为困难。 曾国藩感到“若拘守常例,实属窒碍难行,有不能不变通办理者”。所谓“变通办理”就是凡群殴中下了手的人,不论他殴伤何处,均视为正凶;本人拒不供认,但是有多人指证者,也据以定案 。最后,终于拟定正法者二十人,军徒者二十五人。

平时以“诚”字自命的曾国藩,不得不以这种办法定谳杀人,内心的痛苦当然可想而知。这也是他“内疚神明”的原因之一。

事后,曾国藩偷偷发给每名人犯家里“恤家银”五百两,以为安慰。《李兴锐日记》说:“人给恤家银五百两。杀之而又怜之,以此案不与平常同,虽曰乱民,亦因义愤,不过从保全大局起见, 为此曲突徙薪,就案办案耳 。”

曾国藩此前曾嘱幕僚汇银三千两,作为两名被诉的大清地方官在狱中生活之资。及至二人被判“从重改发黑龙江效力赎罪”,曾国藩又筹集白银一万余两,作为“到戍后收赎及一切路费”,以弥补自己的遗憾。

曾国藩经手的津案办理,至此告一段落。

李鸿章在八月二十二日从保定出发,二十五日抵达天津,曾国藩亲至城外西沽迎候 。对李鸿章的借故拖延,曾国藩并没有生气,他欣赏李鸿章的老练明达,他愿意为李鸿章做铺路石 。

九月六日,双方交接关防印信。

师生见面,发生了一次著名的谈话。李鸿章后来绘声绘色地回忆说:“别人都晓得我前半生的功名事业是老师提挈的,似乎讲到洋务,老师还不如我内行。不知我办一辈子外交,没有闹出乱子,都是我老师一言指示之力。从前我老师从北洋调到南洋,我来接替北洋,当然要先去拜谒请教的。老师见面之后,不待开口。就先向我问话道:‘少荃,你现在到了此地,是外交第一冲要的关键。我今国势消弱,外人方协以谋我,小有错误,即贻害大局。你与洋人交涉,打算作何主意呢?’我道:‘门生只是为此,特来求教。’老师道:‘你既来此,当然必有主意,且先说与我听。’我道:‘门生也没有打什么主意。我想与洋人交涉,不管什么,我只同他打痞子腔(痞子腔盖皖中土语,即油腔滑调之意)。’老师乃以五指捋须,良久不语,徐徐启口曰:‘呵,痞子腔,痞子腔,我不懂得如何打法,你试打与我听听?’我想不对,这话老师一定不以为然,急忙改口曰:‘门生信口胡说,错了,还求老师指教。’他又捋须不已,久久始以目视我曰:‘依我看来, 还是用一个诚字。诚能动物,我想洋人亦同此人情。圣人言忠信可行于蛮貊,这断不会有错的。我现在既没有实在力量,尽你如何虚强造作,他是看得明明白白,都是不中用的。不如老老实实,推诚相见,与他平情说理,虽不能占到便宜,也或不至过于吃亏。无论如何,我的信用身份,总是站得住的。脚踏实地,蹉跌亦不至过远,想来比痞子腔总靠得住一点儿。 ”

曾国藩对李鸿章倾囊相授 。他知道,从此大清帝国自他之后的外交权将主要由自己的这名学生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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