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岷的个人简历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16-06-01


王叔岷先生1914年出生于简阳县(今成都市东郊洛带镇下街),1933年,先生考入由国立成都大学、国立成都高等师范大学、公立四川大学合并的“国立四川大学”中文系,后又考取北大文科研究所就读硕士,师从傅斯年、汤用彤等,毕业后留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王叔岷先生因1948年随史语所迁台,国共两党分治,其在大陆的知名度并不高。上世纪六十年代后,先生先后在新加坡大学、台湾大学、马来西亚大学、新加坡南洋大学等校教书,课余勤于著述,前后用17年完成巨著《史记斠证》,退休后完成集大成之作《庄子校诠》。
王叔岷先生1992年后几次往返大陆旅游,并于2000年获台湾行政院文化奖后开始长住大陆,大陆文化界始关注先生的学术造诣,2007年中华书局引进出版了《王叔岷著作集》共15本。2008年8月,王叔岷先生仙逝于成都龙泉驿区其长子家中。
一 家庭境况
王叔岷先生家境书香小康,世居于龙泉山西麓的洛带镇,父讳增荣(1876-1950),字耀卿,号槐斋,晚清秀才,四川绅法班法政别科卒业,曾任四川高等法院书记官长,后任教于成都南薰中学,再与人合办并任教于成都私立协和女子师范学校,晚年回乡。太夫人张氏,讳厚坤。祖父讳泽银(1851-1923),字松茂,一生慷慨好义,教子女以读书为贵,清末至1921年被公推为洛带镇保正。1914年4月29日,先生诞于洛带下街。当时川、滇、黔三省军阀在成都至龙泉山一带混战,兵燹四起,每过乡境,一夕数惊。三四岁时,耀卿公授以唐诗;七岁入私塾;十一岁入镇上的高级小学(前身为凤梧书院);十三岁随父至成都,耀卿公亲授《诗经》、《左传》、《史记》、左太冲、陶渊明、李太白、杜工部诸家诗;暇时喜读《庄子》、《史记》、《陶渊明集》,尤好《庄子》,先生学兼四部,盖植基于此;暇则习七弦古琴,耀卿公重金购得明代连珠式古琴一张,请南北名师教先生弹奏,这也成为先生一生的雅趣。十四岁,先生考入成都华阳中学,在校好读书,亦好运动,曾入选校篮球、足球队。十七岁入联合中学高中部(石室中学),与同侪结为“梅花五子”,别号孤鹤,其一生孤傲之性始现端倪。先生十九岁时以第一名考进国立四川大学中文系,受教于朱光潜、刘大杰、林山腴等诸名师。1937年与潼南县双江镇望族杨姓女公子尚淑结为伉俪,川大校长张真如证婚,张校长之子即梅花好友张文达任傧相,朱光潜、林山腴等诸师长撰赠喜联。
二 三位老师
日军大举侵华,国民政府退守四川,以重庆为陪都,先生虽心忧国难,仍潜志经典,每期考试名列第一,颇负文名。先生自认为文学根底皆父亲所培植,是自己的第一位老师,不肯与川大教授亲近,1939年川大毕业时未能如愿留校任助教。但因毕业前选修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研究员、川大客座教授徐中舒先生所教的《金石甲骨文》,甚得徐先生称许。此时徐先生慰勉:“何不报考北大文科研究所,将成绩单及平时所写诗文一并寄去。”此乃先生一生进学关键。傅斯年素来择人极严(王世襄先生未能进入史语所师从傅斯年,终身视为憾事),后来考虑是否留聘先生于史语所时,曾函询徐先生意见,甚得称赞。故先生十分珍视这次学术机遇,将徐中舒先生作为继自己父亲后的第二位老师。
先生报考北大文科研究所,初审顺利通过。因战事拖累了笔试,遂应邀任教于长寿县的重庆联合高级中学,假期再回成都应考。1940年9月得到时在昆明的傅斯年先生亲笔录取通知。先生与傅先生之缘分至此开始。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因抗战附入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40年12月迁四川宜宾李庄的栗峰,傅斯年先生为所长。先生于1941年秋整装抱琴离家赴李庄,“李庄”,既含地名,又寓李耳与庄周,并为先生伏下一生的学术之缘。先生回忆第一次见到傅斯年先生的情景:“我将写的诗文呈上,向他请教,他说说笑笑,学识之渊博,言谈之风趣,气度之高昂,我震惊而敬慕……既而傅先生问我:‘你将研究何书?’答云:‘《庄子》。’傅先生笑笑,就背诵《齐物论》最后‘昔者庄周梦为胡蝶’章,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傅先生忽又严肃地说:‘研究《庄子》当从校勘训诂入手,才切实。’怎么研究空灵超脱的《庄子》,要从校勘训诂入手?我怀疑有这个必要吗?傅先生继续翻翻我写的诗,又说:‘要把才子气洗干净,三年之内不许发表文章。’我当时很不自在,又无可奈何,既然来到研究所,只得决心下苦工,从基础功夫研究《庄子》。”后来据任继愈回忆,“傅斯年背后说王叔岷‘有才性’。傅先生说的‘才性’,是《世说新语》用的词汇,指有史才,有史识,悟性好,并不是专指‘才子气’。那时傅斯年就发现王叔岷是个可造之材,着意培养,并用金条买了一部宋本的《庄子》,专给王叔岷用,用完锁在保险柜里。”先生师从傅斯年,在与远在昆明的副导师汤用彤书信请教时,也得到要不持才自傲,须“痛下功夫”的勉励。
先生幸得傅斯年先生亲炙,蒙指点治学门径,遂自校勘、训诂入手,博览群书,广辑资料,渐入学术之境。先生一生为人、治学、处世,皆深受斯年先生之影响,故将傅斯年作为自己的第三任老师,兼及所敬仰的胡适之和蔡元培两先生。先生1943年获硕士学位,留所任助理研究员;1944年8月完成《庄子校释》,凡二十余万言。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先生随史语所复员南京,是年发表《庄子通论》刊载于徐复观先生创办的《学原》学报,深受学界好评。
幸先生与妻杨尚淑一生恩爱,不论求学或往新加坡、马来西亚、美国讲授,或避祸逃难离大陆赴台,都是胥相伴随,未尝须臾离开。后其妻于1977年不幸因肺癌病逝新加坡,亲朋或劝续弦,先生不为动,其弟子林耀椿所撰《怀念王叔岷先生》中记录了先生这样一句话:“人一生只能结一次婚,债完了就不要再负债了”,其挚情如此。
1948年,傅斯年先生出任国立台湾大学校长,先生受台大中文系合聘任教,授《大一国文》与《斠雠学》。共事论学者有台静农、洪炎秋、戴君仁、郑骞、许世瑛、伍俶(叔党)、毛子水、屈万里、何定生诸先生。1951年先生开始教授《庄子》,既以《庄》解《庄》,又旁及相通之诸子百家,并引汉魏六朝唐宋各大家诗作为证,一时杏坛轰动,慕名旁听者甚众。先生在勤于著述和竞于教学之外,不带助手、不加入或形成任何学术团体,不担任任何行政职务(唯有一次短暂例外),甚至拒绝参选院士,因此稍显“默默无闻”。1959年以访问学人赴美国哈佛大学远东语文系一年,与洪业(煨莲)先生论学甚欢,后得其推荐,于1963年受邀赴新加坡大学中文系任客座教授两年。1967年赴吉隆坡马来亚大学汉学系任客座教授。1972年转赴新加坡南洋大学任讲座教授,期间先生数度婉拒任何行政职务。1980年南洋大学(中文为主)与新加坡大学(英语为主)合并为国立新加坡大学,重组中文系时需要一位令两校师生都信服的系主任,当局力请,先生逼不得已,短暂出任新的中文系主任,并创办博士班。
先生总结出自己的治学经验:校勘古书是一种小学问,可以帮助研究大学问;是一种支离破碎的小工作,可以帮助通大义、有系统的工作;是一种绣花针的工作,可以帮助大刀阔斧的工作;是枯燥无味的工作,却有一种无味之味。从1965年起,先生共花了十七年的课余时间撰写了300万字巨著《史记斠证》。此聊举《史记斠证》校《伯夷列传》中一字千金的例子:
“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乃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
关于‘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句,从没有人怀疑过。我们想,伯夷逃去,叔齐也逃去,各逃各的,怎么两弟兄随后又在一起,同隐于首阳山呢?我们看,敦煌本‘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这句,逃字作追,这就对了,伯夷逃去,叔齐追他,随后自然就一起隐居了。《太平御览》卷五百十四引这句话,逃字也作追,可以证明,到北宋时还有作追的本子。追字作逃,是涉上句‘逃去’而误的。”
刘本栋在《六十年来之史记研究》一文中对此书的评价是:“是书引证博赡,考辨精审。每一疑义,必求其至当而后已,使史公二千年来不白之旨,昭然涣然。可谓不仅有功史学,抑且嘉惠士林矣”
1981年先生自新加坡大学退休返台,寓居中央研究院蔡元培馆,并于同年九月回台大中文研究所任教。1984年自史语所退休,前后共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发表论文近百篇;翌年起仍在台大研究所任课,开授《斠雠学》、《先秦道法思想》、《刘子研究》、《诗品文心比较研究》等课,并获聘为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筹备处咨询委员。1987年新加坡东亚哲学研究所成立,函聘先生为荣誉讲座,作两次学术演讲。这期间完成集大成之作《庄子校诠》。其中对《徐无鬼篇》中“一”字作解,可管窥其煞费苦心。
“天地之养也一,登高不可以为长,居下不可以为短。
《校释》云:‘一字疑浅人妄加……’,案郭<注>、成<疏>固未达此养字之义,而一字决非浅人所加。一犹齐也,此齐长短之说,与《庄子》齐物之义密合。《淮南子· 原道篇》无一字,于义不备,当据此文补。因改写此条云:‘案天地之养,与下文以养耳目鼻口之养异义。养借为羕,《淮南子 原道篇》养作永,义同。《尔雅 释诂》:永、羕,长也。《大戴礼 夏小正》:五月,时有养日;十月,时有养夜。《传》并云:养,长也。养亦羕之借字,与此同例。天地之养也一,犹言天地之长也齐,一犹齐也。《淮南子 原道篇》:一度循轨,高注:一,齐也。盖天地之长无极,故以天地之长言之,则登高不可以为长,居下不可以为短,长、短俱齐矣。此齐长短之说,亦即齐物之理也。’以齐长短之理推之,则大小、多少、贵贱、寿夭、生死之理亦一矣,亦齐矣。”
后来的研究庄子的学者大都不能回避《庄子校诠》,先生也被学界称作二十世纪在《庄子》字意训诂方面最权威的学者。
2008年8月30日,台湾大学文学院“王叔岷教授追思会筹备委员会”所撰《王叔岷先生行述》中这样写道:“先生一生不慕名利,与世无争,偏爱老庄自然之道,长保恬静自得之性,后虽年届耄耋,而视未茫,发未苍,齿牙未尝动摇,门人咸引为美谈。先生之学术,兼及四部,著述丰宏,而皆渊博精深,成一家言;古籍之斠雠笺证,尤为当世推重。七十年来,遍校先秦两汉魏晋群籍,撰有专书近三十种,论文二百余篇。其中《庄子校释》、《斠雠学》、《史记斠证》、《诸子斠证》、《庄子校诠》、《列子补正》、《刘子集证》、《世说新语补正》、《颜氏家训斠补》、《列仙传校笺》等书,皆以斠雠学方法董理古籍之传世名作。《史记斠证》、《庄子校诠》、《陶渊明诗笺证稿》、《钟嵘诗品笺证稿》、《先秦道法思想讲稿》、《左传考校》等,更融校勘、训释、义理为一体,开启“由实入虚”的治学途径。尝有《好学》诗自述:‘由实入虚救破碎,虚由实得非空虚。谁能虚实为一体,鱼跃鸢飞乐愉愉。’先生学博思深,晚尤圆融通达,渊冲醇粹,其引导沾溉之功,可谓大矣。”
先生最重情、惜情,治学之余,不废吟咏。其诗发乎深情,各体兼擅,尤精五古,神似靖节。有诗集《四余斋诗草》、《南园杂咏》、《旧庄新咏》、《寄情吟》、《落落吟》、《随感吟》、《倚红小咏》、《论诗别录》、《慕庐余咏》等多种行世,在海外有一大批读者。
薪火相传
先生雍容儒雅,待人温厚,视学生如子女,教学不拘泥旧说,常有新解、又有系统。改作文,有一句好都要标出,顶批、旁批、总评,总是满满的,学生非常喜欢,常与先生亲近倾谈。先生课余忙于著述,学生想来又怕打扰,但只要有学生到访,无不热情接待,并常说“你们没来我总是没空,你们来了我就有空”。师生之间无话不说,甚于家人,凡经教诲者,无不如沐春风,终身感念。1982年先生因长期研案劳神,导致胃穿孔,于台大上课时晕倒;稍愈后先生仍不以为意,研撰不辍,撰写《庄子校诠》期间,胃疾复发。弟子们争先恐后轮班至台大医院陪侍,其中不乏岛内外知名学者教授。先生回台大后,因为身边无人相伴,台大中文系上过先生课的同仁相约,每星期三课后中午陪先生午餐,由大伙轮流作东,已退休的老学生也闻风而动,全体加入,这就是在台学界再度引为佳话,维持了二十多年的“三中全会”,先生之受敬爱,于此可见一斑。
1992年上半年先生无课,在女儿国璎相伴下终返大陆一行。先生6月26日到北京,即与同学兼老友任继愈、张政烺、马学良相聚于国家图书馆。6月30日回到成都市郊故乡洛带镇,却发现旧家房园已分属不相识之三家矣。1993年6月12日,由台大中文系编纂出版《王叔岷先生八十寿庆论文集》为先生寿,计集稿四十九篇,八十余万言;1998年5月6日,先生应邀参加北京大学100周年校庆,并在“汉学研究国际会议”闭幕致辞;2000年先生荣获“行政院文化奖”,他将奖金六十万元捐给台大中文系作奖学金,以鼓励后进;次年6月28至29日文建会与台大中文系合办“王叔岷先生学术成就与薪传研讨会”,中外学者发表论文凡二十一篇,同年8月台大中文系出版《王叔岷先生学术成就与薪传研讨会论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