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对(
孙权)曰:“……肃窃料之,汉室不可复兴,
曹操不可卒除。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畔(列隙)。规模如此,亦自无嫌,何者?今乘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帝之业也。”……刘表死,肃进说曰:“夫荆楚与国邻接,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有金城之固,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据而有之,此帝王之资也” ――《三国志鲁肃传》
孙策在去世之时,把江东基业托付给了弟弟孙权,并对他说:“若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使各尽力以保江东,我不如卿。”
这段话历来有不同解读。有人认为,孙策传位给孙权是失策。但以当时孙家可能的继承人来看,孙权尚且被孙策的母亲认为“恐汝弟年幼,不能任大事”,以其他人的年纪和资历,就更难以胜任了。而且,从孙权继位后的表现看,在此后几十年里,他不但保住了江东基业,还拿下了荆州,确保了上游的战略安全,并顺利称帝,不能说就不成功。
然而,孙策毕竟是一位有着逐鹿中原、一统天下的雄心的英雄。他之所以说这番话,既是对孙权的鼓励,也是看出了孙权的性格弱点,知道自己之后,孙家再无人可以争夺天下,因此发出了末路英雄般无奈的感慨。
孙权作为君主的能力,其实毋庸置疑。连煮酒论英雄时对孙策都看不上眼的曹操,也会发出“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感叹。然而,以争夺天下的标准来看孙权,就能发现他的一个致命弱点,就是性格保守,缺乏雄心壮志。
其实,鲁肃曾经为孙权做过类似
诸葛亮“隆中对”的战略分析,提出了“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今乘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而据守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祖之业也”。当时,孙权听了很高兴,重谢了鲁肃。
然而,从后来的进程看,孙权的战略思想从来不是与曹刘两家争天下,而是抱着“不得荆州,不足以据长江;不据长江,不足以保江东”的态度,心心念念只想着荆州。在他带领下,
东吴作战半径北不过合淝,西不过襄阳,始终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活动。在吕蒙白衣渡江,解决了孙权的安全感之后,东吴就更是再也没有确立新的目标,偏安一隅,不求进取。
孙权奉行这种保守策略,对东吴造成了两大弊端。一是战略误判。夺取荆州,从保护江东安全的角度不能说错,但孙权只看到了荆州的重要性,而没有意识到,在三国鼎立的局面里,
曹魏采取的是先弱后强、各个击破的战略。江陵之战和随后的夷陵之战,导致孙刘联盟破裂,正是为曹魏战略的顺利实施打开了窗口。
二是军队建设。因为以保护江东唯一目标,因此东吴军队以水军为主体,缺乏陆地作战力量。而在三国时期,如果没有强大的骑兵和步兵为主的力量,想要逐鹿中原是不可能的。因此,东吴每次长江作战,可以打败曹魏主力,而一旦纵深向北,却屡屡败于
张辽统率的偏师。这样只擅长打防御战,主动进攻能力不足的状况,也让合淝成了东吴北上的天堑。
其实,从人才角度看,
孙坚创业开始时有程普、黄盖,孙策起兵后有
周瑜、太史慈,孙权上位后有鲁肃、吕蒙、
陆逊,加上张昭、张纮、诸葛瑾、顾雍等文臣,可以说一直是薪火相传、人才济济。
从北上的机会看,无论是曹操赤壁退兵还是征伐汉中,以及之后诸葛亮六出祁山,
司马懿远征辽东,都是东吴向北拓展的机会。然而,在保守战略的指导下,东吴一再错失良机,最终走向覆灭,也就是必然的结局了。